“春晚”小品的售楼小姐蔡明一上台就来了一句“为什么呢”,天下人都乐了,那楼盘便化为了《梦幻家园》——冰冷的钢筋水泥旋即有了艺术的温度,南方的冰雪正在笑声里温暖地消融着。 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人——画家杨留义,想到了“问磨斋”——画家杨留义的斋号,想到了一幅幅山水画——画家杨留义的山水画。我为什么要想到这些?那里有“梦”?有“幻”?还是有“家园”? 艺术原本就是梦。是幻。更是家园。杨留义的山水画是他的梦幻?还是他的家园?我想都是。他的山水画,黑不溜秋里诡迷而深幽,飘飘洒洒里纷披而弥漫,若隐若现里恣肆而铺张。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冬天里,我在品读杨留义的山水画时,总会想到南方的漫天风雪,和与漫天风雪搏斗着的人群。在人与风雪的世界里,那皑皑白雪已是五色斑烂,尽管杨留义的山水画几乎全是水墨,几乎没有颜色。我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梦幻?那山水画里浸透 着杨留义的真情么?是他的生命与热血蕴含其中么?就像南方的这场五十年不遇的雪灾,使我们感受到了的不是冰冷而是温暖,如同杨留义的山水画——大美无色,大爱无言。 也是在一个冬天,离春节不远的那个日子。六岁的杨留义牵着双目失明的母亲去“问磨”(杨留义家乡的土语,即借别人的石磨用来磨面),磨的主人以杨留义的黄豆硬伤磨为由,不“问磨”与他们母子。母亲老泪纵横。多亏邻里帮忙,主动将磨借给他们。这个“问磨”的经历深深地磨醒了杨留义幼小的心灵。那一年的春节年饭,杨留义品出的是人间的一半冰冷,一半温暖。有感于此,杨留义后来定斋名为“问磨斋”。 问磨的故事使我动容。人生如同“问磨”,大道从来艰辛。 如今,在中国绘画界颇有成就的杨留义风趣幽默,广结善缘,交友四方,进退自如。谁曾想到,他幼年丧父,母亲又双目失明。他小时候发育不健全:三岁才会爬,四岁才会站立行走,六岁才会说话,十二岁才上学读书。自古雄才多磨难。“问磨”般的苦难童年,给予他人格的磨励和意志的锤炼,反映在他的艺术学习和创作上,便是锲而不舍,不耻下问,转益多师,终有所成。 艺术乃心灵之物。在漫长的求艺征途中,艺术家仰望茫茫星河,以勤奋挥动坚韧的长鞭,驱赶着各自的心灵马车,一无反顾地向着即定的目标前行,甘苦自知,理道自明。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杨留义驱赶的不是马车,而是磨盘,他把先贤们遗留的黄豆、麦粒、玉米、高粱等诸多艺术的结晶颗粒,放在“心磨”里磨呀磨,将它们磨成纳米般细细的粉末,并用心血和汗水搅拌,使其发酵成一种新的属于杨留义自己的“高科技”新品种。因为“问磨”,杨留义的山水画能取众家之长而自出机杼;因为“问磨”,杨留义的山水画具有了深刻和厚实;因为“问磨”,杨留义的山水画表现出自我与异趣。杨留义当下的山水画创作告诉我,他已远远地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梦幻,正像他的家乡,早已告别了“问磨”式的农耕社会而走向现代。但他和他艺术的根与骨,仍然深深地扎在他儿时的家园里,那“磨”与“问”,象鞭子一样,不断地抽打着他的肉体与心灵。使得他不能安歇,他唯一能做的是,埋着头,拉着磨,向前冲! 是的,他必须要向前冲,这一辈子他必须要义无反顾地“问磨”到底。他早年在家乡笔耕不辍,那时的“问磨”境界是“问技”,是打牢技术基础;后来他进入美院研修,那时的“问磨”境界是“问艺”,是完成技术向艺术的升华;再后来他来到京城,这时的“问磨”境界是“问道”,是完成“技进乎道”的凤凰涅槃。渐渐地,他的山水画创作平和了,自然了,不事雕琢了。真意沉潜于画幅之内,真性纵横于墨象之中,真气弥漫于画幅之外。这便是通往大道的气局么?“书之气,达乎道,同混元之理”。 那么,问磨斋主杨留义又是怎样在山水画的创作中表现“问道”的境界呢? 我面前是一幅山水横披,高64cm,横360cm,作品名称《山气日夕佳》,创作于2007年。站在“道”的层面上来解读这幅《山气日夕佳》,笔者以为,它向我们道出了三个方面的玄机:其一,阴阳互生。左下部分的“黑”与右上部分的“白”各占二分之一,酷似太极图式,互相映衬,阴阳互生,阴中蕴阳,阳中包阴。其“阴”处——黑的部分,积墨深厚,墨气凝重,真气弥漫,乍一看一大片黑乎乎,细一看黑处藏隐着的是大地中的万物万象,“墨”到极处便是“白”;其“阳”处——白的部分,白茫茫一大片几乎占去画幅的一半,白茫茫里虽不着一笔而尽得万象,白茫茫里有日月星辰之精气,有云靄飞绕之意象,“白”到极处便是“黑”。黑乎乎是地、是阴;白茫茫是天、是阳。一阴一阳大道成矣,天地万物尽在其中。其二,大道无形。这幅画里没有一个完整的山体,没有一块完整的石头,没有一颗象样的树木,没有一片有形的云靄,没有一只清晰的飞鸟。朦朦胧胧里感觉到群山重叠,似隐似现里感觉到怪石林立、万木葱郁,若有若无里感觉云靄飘动、百鸟奔飞。无形是大形,无声胜有声,无色而斑斓,无一象而有万千气象,这便是大象无形的“道”的景象——感觉得到而又无法说清,体味得到而又难以言表。其三,气象浑穆。画家由技而道的过程,大抵要经历三种境层:先无法,由无法到有法,再由有法到无法。杨留义的这幅《山气日夕佳》,所反映出的浑然之气,使你看不到法度,闹不清来路,无法而备诸法,大道而成至法。虽然画幅盈丈,皆提笔随意挥之,一笔始,众笔随,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情为景生,景随意出,在笔墨构成上大处制造矛盾,再协调矛盾,再制造,再协调,直至浑然一体,画外有画,景外有景。真气的纵横捭阖而又平淡寂静,气韵生动中是景象的空阔、浑穆、高远……。“道之物,惟恍惟惚。惚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老子论道之语,岂不正是杨留义山水画中的境界么? “问磨斋”里的杨留义微笑着。 电视新闻里说:南方雪灾地区的最后一个乡镇已恢复了供电。灯又亮了…… 2008年2月28日夜于北京先亮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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