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几岁在上海美专求学时,就得到了鲁迅先生的亲切教导;他,可能是我们梅州籍为数不多、在延安亲炙过毛泽东同志“在文艺座谈会上讲话”的一员。他是艺术家,也是革命家,他的革命是为艺术铺垫,他的艺术是为革命呐喊!他,就是鲁迅美术学院老院长张望。 近日,记者走进汕头,走进沈阳鲁迅美术学院,去探寻以刻刀为笔、将艺术与革命相融合的张望不平凡一生。 师承鲁迅,刻刀为笔闹革命 百侯张氏曾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族中之人或经商或从政,富甲一方,颇有势力。张望出生于商宦之家,却喜欢上美术,走上革命道路。 上世纪初,张望之父张敬诚举家迁往汕头发展。1924年,张敬诚联手大埔同乡张剑师等邑贤成立“大埔旅汕同乡会”,后筹建大埔会馆。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后,大埔会馆作为起义军进入汕头市的临时指挥所,历时7天——这就是著名的“潮汕七日红”。 位于汕头市民权路95号的大埔会馆,记者看到如今已修缮一新,成为该市一个著名的革命主题历史展览馆。据汕头特区青年报总编辑林琳介绍,大埔会馆从成立伊始,已成为革命有志之士的聚集之地。张望自小在会馆学习生活,耳濡目染,对民族危亡、强权政治早有认识。1931年夏,张望到上海滩寻求真理和光明,入读上海美术专业学校西洋画系。然而,在象牙之塔的旧美术教育殿堂中,消沉冷漠的学究氛围令张望感到失望、茫然。这时,鲁迅倡导的中国左翼文艺运动的兴起,如一丝春意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张望成了鲁迅先生的及门弟子,专攻木刻。在鲁迅指导下, 1931年,张望和几位同窗在上海美专创立 “M ·K木刻研究会”青年木刻团体。他们面对国民党的白色恐怖,投身到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运动中来,握紧刻刀,倾诉人民的疾苦,痛斥当权者的弊政,讴歌抗日志士的英雄业绩。 鲁迅美术学院原美术史论教授孙世昌回忆:“我曾向张望院长求证过这段历史。他说,‘学生,特别是热血青年,天天在室内画模特、画静物,会脱节,所以我就研究木刻。’张望告诉我,‘艺术要紧跟时代,反映社会,为人民呐喊’。” 孙世昌认为,事实上,那时张望的艺术观已基本形成,并对他后来的教学和办学思想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1933年,张望年仅17岁,就创作出中国近代美术史上的力作——《出路》和《负伤的头》,以其成熟完美的艺术性和强烈的感染力深得鲁迅先生的赞赏,收入“里程碑”式的画集《木刻纪程》。 M·K木刻研究会最终无法改变被镇压的命运。1934年,由于主要成员被捕,被迫解散,张望也告别了学生生活。他掩着“赤色分子”的黥面,逃脱“黑名册”的搜捕,惜别恩师鲁迅,辗转回汕头谋生。他做教员、当编辑,靠微薄薪金和稿费度日,又因接触底层,洞察社会疮痍,积极投身潮汕青年抗敌同志会的爱国活动。1938年,在八路军驻粤办事处的支持下,张望启程前往延安。 瞻望行旌所向,经过三年多的跋山涉水, 张望终于到达革命圣地延安,被分配到鲁迅艺术学院任教,从此以刀笔在文艺战线上建立功勋。 延安鲁艺,用艺术为生活呐喊 在鲁迅美术学院最古老的建筑行政大楼回廊里,挂着许多学校重要发展时期的历史照片。其中的一帧,是毛泽东在上面激情演讲,下面战士和学员在全神贯注地倾听。这是1942年5月, 毛泽东发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留下的珍贵照片, 而张望就坐在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之中,聆听教诲。如果说木刻社时期是张望“艺术为生活呐喊”艺术观的形成时期,那么毛泽东这次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则令他的艺术观更加成熟、更加坚定。 在鲁艺期间,张望经常带着学生深入农村、向民间文艺学习,同群众相结合。 张望的侄子张艺生(原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学院研究员,作家)告诉记者,张望提倡以艺术反映生活,所以非常重视体验生活。“1951年我在朝鲜前线,他就曾带着学生去朝鲜战场体验生活。他教育学生,除了技术以外,必须重视生活,要在生活中去改造自己。他把在白区和战场上的很多生活场景都用木头刻了下来。”这一时期,张望的木刻作品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八路军帮助蒙民秋收》、《延安居民酝酿候选人》等作品,“比之文艺座谈会以前的作品不论思想性和艺术性都有了提高”,并超脱了“洋木刻”的影子,富有显著的民族风格。 纪念恩师,恢复“鲁迅”校名 “张望老师跟鲁迅美术学院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可以说,张望老师是缔造鲁迅美术学院主要的领导人之一。”在鲁美的采访中,鲁迅美术学院原院长宋惠民如是说。 1945年鲁艺先后迁址至齐齐哈尔、佳木斯、哈尔滨和沈阳,曾更名为东北鲁迅文艺学院,以后分别成立东北音乐专科学校,东北美术专科学校。1958年,国家调整高等院校,东北音专改为沈阳音乐学院,东北美专则因时任教务长张望的坚持,使用“鲁迅”冠名,经报批改为鲁迅美术学院。 张望对鲁美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其长子张加延回忆,筹建鲁美时,父亲还是教务长,基本每天都不着家,搞基建工程、招生、引资,安排学校的日常教程和教务工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鲁美学生少师资缺,名不见经传,他靠自己的关系从社会上招进了很多有名望的画家。比方说,油画方面的专家万金声、版画方面的专家朱明冈,中国工笔画大师晏少翔,等等。” 出任院长,恢复教学秩序 1978年,文革过后,百废待兴,满目疮痍的鲁迅美术学院亟需一个既了解学校发展历程又具有专业素养和政治觉悟的人来统领大局。这时,深孚众望的张望出任院长。 对于张望任院长时期主要进行了哪些变革,由于缺乏确切记载,已无从考证,仅能从一些零星的资料和后人碎片般的记忆中还原当年的历史。 “尽快恢复教学秩序”成为张望工作的重中之重。他亲自带领老师针对各个系的具体情况对课程进行重新设置,从劳动实践为主转变为教学课程为主。在教学上,他提倡加强基础课教学,提高教学质量。同时也鼓励老师带着学生多下乡创作,贴近生活,传承延安精神。 “他还非常重视培养人才,哪些专业搞得特别好,他就特别高兴。”宋惠民回忆,“我毕业创作时,他非常欣赏我的作品《东方的朝霞》《曹雪芹》。后来我当了鲁美的老师,因为业务能力较强,引起他的注意,破格提拔我为系主任。” 1983年卸任院长职务之后,张望重新拿起刻刀,跋山涉水,游历全国,深入生活,创作了100多幅作品。1992年,他终因积劳成疾,带着一生的清贫和壮志未酬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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