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杨连升是从其作品《老船》开始的。画面中那份无言之美,那份宁静融合显得如此地与众不同。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能置身于潮流之外,远离市场的嘈杂烦扰,执著追求自己的艺术理想,坚持自己的艺术道路的画家尤为可贵。 每一个艺术家的审美经验都隐藏着理解文化的奥秘。在创造美的形象过程中,艺术家的审美理想和审美意识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很多时候他们是为了本体精神的自足和实现而活着。同时,他又对自己成长生活着的那片土地有着下意识的梦。而正是这个梦把他与之联结在一起。从杨连升的作品中能读出他对养育他的家乡故土的那份难以释怀的依恋之情。正是一种对自然、生活的热爱,一种深入的观察体验与感悟,使他独具慧眼,在平凡中发现美,并形成了率真率性的可贵品质,最终以海滨景物为题材,形成有独特追求、有地域特点的意境与人文情怀、又有自身语言方式与符号表述的作品。 面对杨连升作品,我更愿意从其审美心理历程进行剖析。 在中国艺术追求中有两种最高精神境界,一是以动追动,用胸中激烈的情感融化对象;二是以静制动,以宁静的心灵去映照飞跃的生命。两者之中,杨连升作品更接近后者。“静”是审美感知中最静的一刹那,一个丰富的片刻和观照永恒的瞬间。这一瞬间是专注的神情、悠远的情怀、细微的体味和从容的感知的统一。“动”是生命之动,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是超越性的象外之象,是一种深沉拙朴的精神张力。艺术家在进入审美活动之前需去物去我,躁归于静。恽南田说:“离山乃见山,执水岂见水”,当物象从现实移出之时,艺术家与现实之间便形成一定的心理距离,从而对物作美的审视,眼中之“物”已是浑融着艺术家美感体验的生命结晶体。去物之“静”便得澄澈之心,从而赋予物以内在不息的生命之“动”和外在飘忽的神韵。此时,杨连升笔下的船、铁锚,已不再是现实中的“物”,而是飘渺于杨连升心空中的“船”,是集美和哲理于一身的永恒的生命本体,是以心理时空融汇自然时空,一个充满音乐节奏与旋律的时空合一体,它们在生命之泉的灌注中获得了永恒。当杨连升“以林泉之心临之”,物我亲密无间,融融相凝之时,船、铁锚便成为他再造的一个亲近、浑融、和顺的物,象李白诗中所描绘的那样,“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物我已成为一对忘情的朋友。去我,则表现在对自我的分离和升华上。当自我徜徉自然之中时,因去我而与造化浑然一体,在静穆的观照中与自然的节奏韵律妙然契合,并获得了最真确的生命存在。 此时此刻,一切强于对物刻意的解说已变得苍白无力,它们只不过是吉光片羽式的言辞。司空图说:“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审美主体象落花那样无声无息、冲和淡雅,在自由的情境中尽情地吸吮客体的美,正如陶潜所言“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物我相融,“无言之美”溢于画外。在杨连升审美心理过程中,艺术虽与实际人生有距离,但与整个人生并无隔阂,短暂的心理距离只是为了切近现实生活,更好地反映生活,它是对现实的超脱和切近的统一。现实人生的本体是他注意的中心,他从人的内在心理与外在社会的谐和出发,强调内心的道德修炼和自我省察。这种“虚怀若谷”是一种人格修养,是技法之外的修养素质,它与静以观物的审美态度杂糅在一起,汇集于杨连升作品之中。 在以上所说的去物去我的心灵涤洗过程中,物我都获得了超越。瞬间的去除,几乎是与物静观默照同时进行的。并非所有的艺术家都能获得“去除”,只有潜心读书、深入生活、长期的精神修炼才有可能达到。从那无语的“船”,锈迹斑斑的铁锚中,我们既看到了杨连升与众不同的意想性和艺术特征,也看到了杨连升多年来勤于耕耘,坚忍不拔的身影,这又何尝不是他的人生哲学理想?以微妙之心去体悟大自然的深沉韵律,可得到最精深的生命隐微。司空图言“素处以默,妙机其微”,以心灵之“静”去体会对象之“微”,即在瞬间见永恒,细微处见万象,那个浓缩一切的生命起点就在你的脚下。将此放大为人生理想,那么杨连升的人生理想便在“静”中迫求“大音”,那个没有任何声响的宇宙之声,它是音乐,也是整个艺术的“大道”,一切人间的美都由此生发而来,倘若能把握这种“大音”就是彻悟到家,探寻到美的本原。 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愿杨连升由此出发,澄怀味象,返归自我,以自由的心灵穿越自然,去寻找美的魂灵,去迎接艺术的飞跃。 陈立红(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美术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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