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事先早知道晚年失去老伴,有些孤清的周沧米老师的严重病情,但噩耗传来,心里还是很难过。由于他的几个学院外长期服侍他左右的学生丁长明、邵锋强、朱益与我是要好的朋友,所以他的病况基本比较掌握。带走他生命的是癌症,而不是医生、家人、学生所告诉他的“结石”。其实,一直思维敏锐的周沧米,或许早就明白了,然而他不想捅破这层纸,仍然留恋生命的珍贵。去年秋季阳光灿烂的一天,我和丁长明夫妇到医院探望他,起初午睡刚醒的他还神色憔悴,随着闲聊话题切入书法绘画艺术,精神一变,脸上即刻红润起来。期间,他的堂妹周素子从新西兰打电话问候他,说不上几句,他的声音哽咽了,眼中泪花闪闪,动情地:“我的情况不太好,身上痛啊!身体最要紧,你也要注意休息。”秋日的阳光照着他,凌乱的白发衬着他凄凉的话语,让边上的我们跟着情绪波动又不忍安慰。这就是浙江当代美术史上鼎鼎大名的周沧米教授吗?这一幕被我们带去的照相机定格下来,现在打开来看,会有哭的味道。因为周沧米的性格属于不求人的坚硬型的,他的一“柔”,使我们备感忧伤。 忧伤的是,周沧米再也看不到3月下旬浙江美术馆举办的“周沧米先生捐赠作品展”了。他向浙江美术馆共计捐赠作品2672件,包括水彩11件、国画485件、书法18件、速写2149件,以及课徒稿、诗文稿等文献;忧伤的是,周沧米再也看不到学生们为他张罗、浙江美术馆为他出资、人民美术出版社为他出版的《大红袍》个人大型画册;忧伤的是,周沧米再也回不到家乡——乐清雁荡山脚自己营造的“荆庐”,不能深入雁荡的山山水水描绘他心中的雁荡景色了……3月6日晚,在雨中,周沧米枕着雁荡纯美的回忆“真的很痛”地羽化而去,湿了伴着他的亲人、学生们的眼睛,湿了喜欢他书画艺术的众人的视线。83岁,对于像周沧米这样激情才情、眼力魄力兼备的诗文书画多栖的艺术家而言,略微年轻了一点。 在与周沧米接触中,印象最深刻的是讲到书法与中国画的关系问题,他认为书法的高度决定国画的高度。周沧米上世纪50至70年代,是浙派人物画家群体中重要的一位画家,他极其注重写生,常去山水、人物景致双好的地方逗留。他于80年代美院退休后,改画山水为主,依旧强调游历的巨大作用,他以线条为特色的山水画,尤其是他的雁荡山水,处处洋溢着书法的韵律。他的“石门”为基调的书法,十分自然地融于山水画,至于书法的诗文多为自己创作,更为解读他的画作提供了立体的欣赏角度。值得思考的是,一个注重书法的画家,往往对绘事之外的修养越加尽心尽力,验之周沧米如此,验之许多“画之大者”无不如此,验之后来精进者居然也如此。中国画之难,难在书法乎?周沧米画中国画,凸显书家本色。 周沧米对浙派人物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浙派人物画的发展算是中途夭折。‘文革’的影响,再加上浙派人物画的开创者都是青年学生,过于简单地将前苏联的素描与中国水墨结合,没有达到应该达到的理想境界。”有美术界资深学者不完全同意他的看法,但作为浙派人物画阵营的一员骁将,敢这么自我评价,是需要勇气的。 怀念周沧米老师,祭如在:灯昏雨夜,饮泣伤春。魂牵雁荡,画笔传神!浙江画院原院长张华胜亦有诗祭:“勤耕丹青无数,至爱雁荡乡土。昨夜春雨淅沥,青牛安知归途!(注:沧米先生除擅画山水外,爱画牛。)中国美院则盛赞他是“著名国画家、美术教育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