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工:阿龙与蛋球
小时候说谎话很紧张,现在说真话很紧张。虽然,真话与谎话都是话,但现在听不到真话,也听不到谎话,人人说的都是套话。
人到五十,聚会多了,套话成了聚会的人话。聚会没有主题,只是聚聚。当然,聚会不同开会,叽叽喳喳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投缘的窃窃私语,不投缘的话不投机。
发小阿龙党校在职本科结业荣升副处,套话里的官话拿腔拿调;同学蛋球丢官卸职玩上了笔墨诗文,套话里的行话一套一套。咋听起来,好像一个入儒,一个入道。给我的感觉一个入世,一个出世,活得都不俗套。
阿龙党校本科,蛋球丢官前也是党校本科,两人相当于举人。如果硬碰硬的算,党校的文凭不好说,因两人都是市党校结业,按府试算只相当于秀才,当然秀才也算得上文人。林语堂说:“中国的文人很幸福,往往得意的时候是个儒家,失意的时候是个道家。”据说,苏轼年轻时考科举、做文章、争功名、反王安石变法,活脱脱一个执着的上进青年,想的都是“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后来历经政治浮沉,官场失意,手捧一卷《庄子》,心中一颤:“今见《庄子》,得吾心矣”,落笔写下“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当然,阿龙与蛋球比不了苏轼的级别。苏轼进士及第,是通过皇帝殿试及第者。阿龙入世,蛋球出世,一个算得上小儒家,一个算得上小道家。其实,家不家的不论大小,儒家和道家纠缠不清,儒家跟道家“同流合污”也不是什么故事。
聚会上,阿龙与蛋球惺惺惜惺惺,你敬过来,我敬过去。阿龙睁眼说瞎话,蛋球闭眼说厌话,咋听起来两人说的是人话,但总觉得是鬼话。
谈天说地,阿龙一副正能量。阿龙批评蛋球自毁前程,指责蛋球锋芒太露,最后寄予蛋球“只要你比我过得好,咱们兄弟谁跟谁。”
酒兴未尽,蛋球一派负能量。蛋球数落阿龙两面三刀,戏辱阿龙见风使舵,最后希望阿龙“揪准领导的心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其实,阿龙和蛋球但是小鬼屌。人到中年的阿龙混个副处以为了不得,人生半百的蛋球玩上笔墨诗文自以为看破红尘。不过,阿龙和蛋球都是实在的人,他两为幸福而混,各自又为前程而乐,这样的“混乐”难能可贵。
其实,这样的“混乐”就是儒道,管他大儒大道,小儒小道,入世与出世都是嘴巴上的说道。活着,不要把活着当成一个动词,把它当成一个名词一样活着。
活在当下,不容易。鸡汤客说:人过五十,不争、不怨、不贪。这六个字不容易。不争,快乐是什么?不怨,哪有不怨?不贪,能贪不贪吗?快乐,是人类精神上的一种愉悦,但没钱没势谈何快乐?不怨,是不可能的,有钱有势也怨,不说怨声载道,也是怨天尤人;不贪,贪不贪由不得自己,能不能贪着是前提。
古往今来,儒中有道,道中有儒。活在当下,谁“混乐”的精彩,谁就骄傲。正如鲁迅说:一个跪了太久的民族,连站起来都有恐高症。一说钱权,立刻放大瞳孔;一说男女性事,马上就兴奋;说到民生、正义、人性、良知,个个哑巴,不关我事,不感兴趣。一个个精到骨头的个体组成了一盘散沙的族群,其实所有的屈辱和灾难都是自酿的苦果……
混乐,富有富的混,穷有穷的混,乐就是五声八音。不论富可敌国,还是穷愁潦倒,站起来试试,都是跪着混乐。为此,已经习惯跪着乐而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