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市民的聚会 

小小说 / 刘工

时下，聚会成了一种发泄的酒局，群聊成了一种文化。

一大早，风风火火的赶公交转地铁，步行三站路，终于没有迟到上了酒桌。

老杨满脸春风地掏出一包未拆封的软中华：“我戒烟了，知道你们来，我女婿随手给了我这包烟，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哟哟，软中华还不好啊！”老朱把先前拆开的硬中华往桌子上一摔：“我抽了三十多年的外烟，这包烟，还，还是我儿子给我的。”老朱结巴，但为了压住老杨：“我，我儿子也，也不抽烟。工程队每回都送他几条。抽，抽抽也习惯了。”

老王不接话茬：“小姐，点菜。”说着掏出一包细中华来：“烟要少抽，要抽就抽点焦油含量低的，”霎时间，老杨和老朱都噎住了：“小姐，你这带鱼新鲜吗？我这位老弟只吃新鲜带鱼。”

老王退休前是百余号企业食堂的总经理，自然对吃很有研究：“我说，带鱼一定要新鲜，不新鲜的带鱼不能吃，”点上一支细细的中华烟：“老杨最近气色不错吗？老朱还行，儿子还跟你住一块？快结婚了吧？”

“早，早不住一起了。买房子了，在装修。”老朱在银行干了一辈子，熟人都叫他行长。

“哟，买房子啦！好好！儿子在哪工作？”老杨显得特别关心。

“他在移动，中国移动。”

“不错，不错！”老杨的赞许给老朱打开了话题。

“鸟，这小子不愿在机关。我同学的小舅子留他坐办公室，他不愿意。现，现在做工程，通，通信工程。”

“老王最近忙，忙什么？”

“带孩子，女儿又生了个小外孙子。”

“好！福气！福气！”老杨好生羡慕，但又不甘自己女儿只生了一个外孙女：“本来女儿也要生二胎的，现在当了行长，忙，太忙。”

“忙也不耽误生孩子嘛，”老王必经做过食堂的总经理，官场的语调也没随着退休而原生态：“叫你女儿再生一个，晚上加加班。”

老朱淫荡地一笑：“非，非要晚上加班的呀，车震不行啊。”

“你就知道车震，十三招七十二式，”老王话没说完，老朱眉飞色舞地抢话：“哟哟，你还知道十三招七十二式啊？宝刀不老，行行！”

“哈哈！哈哈！你不记得当年在老赵饭店喝过酒上楼了？”

老赵不吱声，摇摇头。老杨上劲来：“你老王还和那女的有来往吧？”

“没有，没有，”老王指着老赵：“老赵你说，我还和那女的有什么？”

“不知道，”老赵知道不知道不得而知：“老杨说的那女的是不是叫小黄？”

“哎！对。”老杨接着说：“记得那女的人不错。”

“胡扯，小黄是我老领导的小姨子。”老王一本正经地说。

“什，什么领导？”老朱淫荡地问道，抢话又问：“哦！我知道啦，电焊班黄班长的小姨子。”

“胡扯，电焊班黄班长的小姨子也姓黄啊？”老王纠正说：“黄班长的小姨子姓王，我本家。小黄是他妹。”

“哈哈！我知道，想起来了，就是两个大篮球的女的，”老杨咬住筷子腾出双手在胸前比划。

老朱嗦了嗦筷子丢下：“鸟，老王就喜欢大篮球。”

“你不喜欢大篮球啊？”老王补充说：“其实小黄这儿不大，是假的。你没有发言权。”

“当然，当然。”老朱更是淫荡起来：“来，交流交流经验啊。”

“还交流经验吗？小家伙别说话。”在老王眼里，他是今天聚会的最大领导，自然要摆出领导的架势。

“哎呦，你家伙大？掏出了看看。”老朱说着，动手就要抓老王的裤裆。

“别动手，这家伙是你摸的吗？”

酒局就在淫荡中开始。老赵有十多年不见老朋友了，几天前约这顿饭局，目的是给他大龄的女儿找对象。

老杨年纪最大，退休前是车间工会的干事。退休后，老杨发挥了特长，喜欢上一展歌喉，时常也写写画画。老王本是兢兢业业的工人，后来攀上了老婆的领导，从食堂管理员到总经理，他足足干了有十年。老朱一辈子在银行，他的徒弟早已当了行长，他还在坚守着一个职员的岗位。

“朱行，你们银行还有未婚男的？”老赵切入话题。

“朱行啊，老赵女儿你见过，人不错。”老王补充说。

“鸟，未婚的太小。你，你女儿有三十多了吧？”老朱的口气没有先头那么不正经了。

“离异的也行，但人品要好。”老赵端起杯敬老朱酒。

“我，我帮你问问。”

“哎！儿女自有儿女福，但不结婚也是个问题。”老杨也是这么过来的。当年，老杨的女儿也是托张三李四，最后找到了如意郎君。虽说，老杨属老滑头之流，但他有文化，自然受点尊重。老杨问：“记得你女儿小时候胖乎乎的，现在怎么样？”

“现在不胖。”老赵急语。

“胖，胖有什么不好，唐朝以胖为美，噢！”老朱“噢”的语气在挑逗老王。

“对，胖有什么不好，我女儿就胖，但不叫胖，叫丰腴。”老杨接着老朱的话继续：“老王的女儿从小也胖，现在不生了两个娃了。”

“去，现在不胖了，”老王岔开话：“哎，老朱儿子不是没对象嘛？”

“去，我儿子有对象了。”老朱赶忙说。

“有对象怎么啦？老赵家的条件又不差，”老王认真的说。

“我看行，”老杨附和说。

“不行，不行。我不是说朱行的儿子不好，是太优秀了，我们高攀不起。”老赵搪塞说。

“怎么不行？”老王问。

“老朱儿子人家在国企，我女儿现在还没稳定的工作，他儿子能看上我女儿啊？”老赵怎么说，并非心里话。因为老朱的儿子太花心，找女朋友的目的就是找靠山，所以老赵搪塞。

其实，老赵女儿在国外，条件不错。他今天来聚会是拉老王同学入群的，不知道怎么说到找对象这话题了。

酒过三巡，聚会的酒桌已经变成高分贝的擂台。老赵突然问道：“老王，听说你复婚啦？”

“你听谁说的？”

“别管我听谁说的，是不是吧？”

“啊？你复婚啦？”老朱来了劲：“鸟，那小蔡呢？”

“什么小蔡，我和她没关系。”老王斩钉截铁地说。

说到小蔡，话题又生了起来。小蔡原本是老朱同学的老婆，也是一次聚会，老王认识了小蔡。此后，老王和小蔡的故事也就延续了几年。

“鸟，你复婚了，小蔡不就又落单了。”老朱有点打抱不平。

“不说行不行？”老王显得生气啦。

哎！老王的复婚也是不得已的。虽说，老王也不想复婚，但他有个好女儿，女儿婚后一直撮合他和生母复婚，但老王住了。

老王退休后，原本在食堂当总经理的风光消退了，自感也很失落。这时，女儿又撮合他和生母复婚，并以自己闹离婚威逼。无奈，老王复婚了。复婚后的老王也无事可做，孝顺的女儿生了二胎，给老两口带孩子。

这事，老杨知道的清清楚楚：“我说，你老王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哎！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女儿是爸爸的前世情人嘛，你也福气，你老杨不是也享福啊，”老王来了兴致：“记得你女儿小时候整天粘着你，睡觉都往你被窝钻，是不是？”

“现在也是。昨天晚上回来，女儿还钻呢，”老王话一出，觉得不妥。

“钻？钻什么？哈哈，不会恋父恋到这种地步吧？”老朱淫荡地追问。

“你这朱行啊，胡说八道。”老杨涨红脸，岔开话题：“说你老朱什么是好，我女儿都当行长了，你马上要退休了还是一个信贷员。不说了，你自己总结总结吧。”

“我信贷员怎么啦，我是挂的，你女儿是凹的，她当然当行长喽。噢！”老朱这声“噢”一听就明白。

“你个狗日的尽瞎说，”老杨红了脸。

“我在银行这么多年，不知道什么人能上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啦。”老朱愤愤不平，大有解开潜规则之意。

“放你妈屁，我女儿是考进银行的，凭本事当行长的。不信你问老王。”老杨急了。

“老王知道个屁。他女儿的工作，还不是老王巴结领导的啊，不然能进国企啊？说故事噢。”老朱粗暴起来：“这年头，女人上面没人，当个屁官。”

“你屁话，我女儿上面就没人。”老杨回道。

“哎呦喂，你女儿上面没人，你就抱外孙女啦，噢！”老朱的话直截了当。

“你狗日的瞎说，”老王也急了：“下次不带你聚会了。”

“你以为我想来啊？”

……

老赵看着听着三人开骂，起身买单。对老赵而言，他也是女儿，不插话是明智的，省的话题再引到自己女儿身上。

对老朱而言，他出身市井，儿子努力了，但他也得低三下四的求人，为儿子找份好工作，再找个有靠的亲家，他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