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星斗杂记

重温小站

很久没有坐火车了。从金山岭长城到滦平是蜿蜒的山路，我在滦平转乘火车去北京，一是想体验慢生活，二是想重温一下我对小站的记忆。
如今是动车和高铁的时代，但坐慢车的人还是很多。一来是经济的，二来是生活的，我所感受的生活就在挤火车的过程里，别的也没多少想法。这趟火车是挂普快的慢车，又是脏兮兮拼凑起来的，特别的是车厢颜色有绿有黄，如同当年人民军队进城的时候，衣着也是各式各色的。那会儿，崇尚这种杂色是淳朴的骄傲，而今只能是影响市容的。火车在连绵不断的山洞里穿梭，犹如我当年远行去写生一样，想寻找一种不被人发现的美。老实说，现在的生活是快餐的，媚俗已成了填补空虚的垃圾，怎么也找不到慢悠的心绪。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人家在热乘高铁、动车的时候，我却恋恋不忘慢车，感觉这时代与我的心境格格不入。火车在大山里钻山洞，无线网络时有时无，这倒让我索性关了手机，美美地享受一次无扰的旅行。火车钻进山洞是黑乎乎的，出了山洞的景色又是让人浮想联翩的。在黑暗阴森与豁然开朗之间，我不由地想，这是生活的变幻吗？是的，这就是我特地选择的，悠闲自得出来旅行的一部分。火车离开小站，铁轨在我眼前变幻着，时而交叉又时而无影无踪，仿佛像我酸涩的心绪，沧桑的脸庞映在车窗玻璃上，全然没有了纷争的动力。我听着火车车轮划过铁轨的声音，那是很久前熟悉的，有着天籁般的灵动和悦耳，就像伴我旅行的音乐，让我与世无争的陶醉在记忆里。
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听到这声音了。我看着窗外，一条在建的高铁将要代替这趟旧兮兮的火车，心里似乎有些恋她。也许我颓废了，似乎不愿膜拜和谐号与这山景的不和谐；也许我无味了，似乎不想与这快餐时代共享垃圾。此时，我乐意什么呢？乐意的是我还能在这趟慢悠悠的火车上，悠哉悠哉。
每当火车经过小站，我好像又惆怅起来，莫名的有一种叹惜。这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小站了，她尴尬的淹没在都市的边缘，不像我记忆里的小站静立在群山环抱的绿色里。车窗外，如果说山峦是流动的画，火车就像行云的笔，好像只有这些在触动，我才能感受到离开喧闹都市的感觉，剩余的只有一个慢，可以暂时的把我滞留在温情的记忆里。我懒懒的倚在车窗旁，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丛山峻岭，我又想起昨夜在长城下寄宿。那是一个北方的小山村，虽然没有南方村落那么秀美，但灰土土的也不乏韵味。我记忆里的小站就是这模样，石头垒砌的墙基敦敦厚厚，屋檐连接的雨棚就是月台，这简单要比泊来的简约有情调。虽然，我记忆里的小站在人烟稀少的山坳里，她显得孤零寂寞，但她的宁静能激起我一种恋往，一种舍不去的情怀。也许，这就是我坐这趟火车的情缘。
从滦平到北京，火车开了足足四个小时。在这不足两百公里的铁路线上，途中我看到了许多小站，虽说这小站与我记忆里的小站有许多不一样，但她的存在还是让我兴致的。这是我挥之不去的记忆，也是我从草原、长城归来最重温的旅行。如果说，我在草原上感受了月色下的敖包，长城上仰望了满天星斗，而我在这趟火车上，感受的却是一次情感旅行。

                                               2013.7.26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