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辉
　　（中国美协理事、理论委员会副主任、《美术》杂志执行主编）：各位专家学者下午好！时间关系，在座的都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批评家，所以我就不再一一介绍了。吕云所先生曾于1994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过展览，展览的同时也举办了研讨会，当时是刘曦林先生主持的会议，从现在留下的资料来看，当时很多学者对吕云所先生的艺术成绩做了充分肯定。21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新审视吕云所先生的艺术，他从太行的笔墨到笔墨的太行，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对吕云所个人艺术创作历程一次比较全面的回顾和展示，尤其是他从早期《漳河畔》系列开始了太行风情的创作，一直到后期的积墨太行和写意太行，后面还有两个时期，让我们得以窥视作为60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中国画家对中国传统笔墨的认识。下面我们将听听各位专家学者的意见。
　　郎绍君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员、博士后导师）：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展览。我先简单介绍一下吕云所：他是一个很有绘画天赋，非常敏感、好冲动、有激情、没城府、不拘小节、率真还有点泼辣的人。他作画的特点跟他做人的风格是一样的，他的真诚有时候表现在爱憎分明，对不喜欢、厌恶的，他甚至可以当面破口大骂，喜欢的就欢喜得不得了。生活上有一些散淡，家里的事情一概交给夫人打理，自己去画画，有非常强烈的乡土情节。他的师承现在说起来就是秦仲文、刘君礼等先生，比较重要的是刘君礼先生，他是张大千的入室弟子，是张大千在四川的管家，后来到了天津美院教书。
　　上世纪80年代他主要集中画山水画，取材于涉县的太行山景色，从写实风格到表现风格，绘画风格经历了一系列变化。有一阶段是非常凝重的风格，最后一阶段是非常活泼的风格，呈现出由静到动的阶段转化。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灵动的创作，这批动态的作品是其晚年的代表作。这是一种非常自由的书写，直抒胸臆的表现，但并不理性。吕云所的画一直突出笔法，特别感性，所谓突出感性就是突出一种情感态度，有一种想象力和幻想。这个展览当中有个别的非常具有想象性的东西，可以说是诗意壮美，他能画大画也能画小画，但小画感觉并不小。总体来说，他是用小笔画大作，他的积墨有两种，一种是笔线的积墨，一种是皴法的积墨，这两种有一个活泼一点，一个更凝重一点，但两种笔墨都对线的笔墨精神进行了探索和创新。所以说，在北派山水特别是画太行山的画家中，吕云所是画得最好的画家之一。
　　邵大箴（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名誉主任、中央美院教授）：
　　我觉得吕云所确实是画太行山画得很深入的一位画家。我非常佩服他80年代后到21世纪，乃至他去世前几年画的太行山，有着雄浑、博大的气派，又有非常微妙的感情体验，富有诗意。我最喜欢吕云所画的积墨山水和笔墨太行，这种没有完全摆脱太行的基本风貌在此基础上的画法，发挥了他的主观创造性。后来那种大写意，基本上摆脱了太行山山体的画是可以理解的，感觉有点可视的味道，有点悲情。但是作为艺术来讲，他是非常主观的。出于艺术情感来讲，情感的感染力比较强，对他的情况了解的，对这些画的感受都非常深。总体来讲，我觉得吕云所画的太行山，丰富、雄浑又富有感情，他是画太行的杰出画家之一。
　　薛永年
　　（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主任、中央美院教授）：我和吕云所先生属于同一代人，我觉得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面临的艺术上的不同问题，都负担着历史给你的无法选择的不同使命。我们那个时代上大学学美术，画画是为人民服务。在吕云所的一些作品中，我们能够看到他紧跟时代脉搏，不断创作，作品体现了为生产建设服务，为政治服务的特点，比如他的人物画《老来红》，就画得很好。那个时候上大学专业分科不像现在这么细，学得比较宽，基础比较广，中西兼容，所以他的创作很全面。如果只把他当做一个画山水画的太行歌颂者当然是对的，但是还不全面。他也画人物，他能画工笔的也能画水墨的，连环画里有接近年画的，还有白描的，还画动物，其中牛画得就很好。所以在他的青年和中年时代，他创作了大量有影响的作品。
　　另外吕云所的太行我觉得有三个系列的作品，一个是太行风情，这个作品不完全是山水，人物和山水结合，人物不是点景人物，很具体，有情态动作，山水是当地人眼中的山水，这是一个系列，比较轻松，多是小品，手段比较多，表现的是乡土情。比如《老来红》的人物画就是表现有乡土感情的； 第二个系列为太行雄浑，是画精神太行的，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夜走太行》、《太行浩气》等等，这些作品不是一般的创作，注入了历史性的思索和精神性的追求，反映的是民族魂；第三个是写意太行，也叫笔墨太行，这一系列作品仍然表现的是太行的雄风，但又不仅仅是太行。前一阶段的太行雄浑系列，笔墨是提炼式的，和太行的形体相结合具有雕塑感，而且形状很奇特，有的像沙漠中的穹庐，有的像草垛，这种独特的形象加强了我们历史性的思考。
　　尚辉：谢谢薛永年先生对吕云所先生的艺术创作历程和特征进行了深入的剖析，从展览中概括了三个方面的特点，对中国画尤其是山水画发展具有启发性的意义。下面请刘曦林先生发言。刘曦林先生在吕云所先生1994年中国美术馆举办展览的时候出席了研讨会，而且是比较早地对吕云所山水画的风貌进行了研究。
　　刘曦林（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吕云所走了两年了，他是我的好朋友。吕云所生前在中国美术馆办了一次展览，那次展览之后，我对他画的太行山水加深了一些认识。我一直认为吕云所是个好画家、大画家、优秀的画家，是应该写在二十世纪山水画史上的。
　　吕云所的画给我们很大启发，关于中国画的焦点透视、气韵生动，在其80年代以来的太行山画创作中都得以充分体现。特别是云的应用和线条节奏的律动的发挥，使得整幅画面气韵生动起来，使山活了起来，山的生命跃动起来。另外一点就是味，独特的太行味。既能得太行的味又能得气韵的生动，就解决了当前山水的形的问题。再就是法，他墨法写生时用的是叠线积墨，在游走和灵动之间得到了交汇，游走比较多的时候容易滑，没有北方山水的气势，他的画有一种韵律感和雕塑感。另外他还有墨韵写意的一点，把点线面、黑白的处理和空白的处理交织得很好，他的小品也很雄放。最后一点是魂，魂入了太行。他借太行来写心、写意，借太行把自己的情感传达出去，这时候我就是太行，太行就是我。他的小名叫云所，云开的时候，他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所以他借太行写心、写意的时候把自己的魂和太行的魂融合到了一起。
　　云所走了，他的画在，是值得我们纪念的，我们应该从他的画中得到一些经验和人生教义，发扬云所的精神，这就是这次研讨会的特殊意义。
　　孙克（中国画学会副会长、秘书长）：我和吕云所先生认识有几个年头了，80年代以后一直在交往，他的名字我早就知道，因为他是天津美院的教员，很年轻就留在学校，而且他的作品在展览中经常能看到，画得很好。上世纪80年代以后他开始画山水画，他是真正的太行山人，他对太行山认识和理解得都很深刻，对太行山有一种很深的感情。
　　在艺术上他也不断探索，他80年代以后画的一些水墨作品，水墨淋漓。他一方面在探索自己的东西，但又不是死钻牛角尖，而是多方面吸取，他在这当中还是画的太行山，而且画得相当有感情，画出气势，画出他心里想象的太行。前年云所去世了，我们开这么一个画展，给他立一个碑，大家做一个纪念和追思，我觉得这是很有意义的。

张晓凌（中国国家画院副院长）：从近现代以来所有中国画家，有的人骂现代性，有的人大谈现代性，但是无论骂也好，赞也好，所有中国画画家在这样一个语境里，不得不面临这个问题。吕云所的现代性，是他建立在写实基础上的对传统山水的转换。他通过写实主义表现太行山的形，通过造型性笔墨来突出太行的山水精神，这是他早期的一个特点，也是新中国第一代艺术家用写实主义表达祖国山水的基本套路，他继承了这样一个传统。所以我们看吕云所早期的作品从这个角度才有意思，不是很空泛地谈一些感觉，一定要放在大的历史背景和语境里，看他的山水的基本特点。我们看到他后来的作品，形、笔墨包括那种乐趣都在里面，虽然仍有许多太行山具体的形，但是也没有太多关系，他已经关注到笔墨本身了，所有的线条、笔墨都是他内心世界的一个写照。但是我认为他并没有太多的悲情在里面，反而显得有一种解脱感，有一种自由感，他不是宣泄，而是自然而然的一种自我升华的状态。
　　郎绍君：吕云所晚年的作品喜欢用两个题目，一个是沧桑岁月或者是岁月沧桑，还有一个是风云，画流动的云彩，其实太行山这种流动的云彩很少。
　　张晓凌：从刚才郎绍君的介绍中我们看到，吕云所的确是北派山水的代表人物，过去我们对吕云所可能关注不够，这方面研究比较少，以后我们不仅要看台面的艺术家，更多的要关注沉浸在自我境界里的艺术家。特别感谢尚辉策划这个展览。
　　尚辉：张晓凌院长谈到吕云所最后一个阶段的创作，笔墨的太行怎么理解，他晚年的精神确实是处在一个比较艰难困苦的状态，悲情比较多。但是中国人处理山水画的时候的确不像西方那样把内心的压抑和精神的抑郁直接表现在画面上，所以我也很赞同刚才郎绍君先生所说的，他恰恰在这样一种状况中，通过比较浪漫、想象的表现，超出了他早期和中期的太行笔墨，获得了一种精神的解脱和释放。
　　王镛（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我把吕云所的太行系列划分成三个时期，早期是写生太行，包括他早期的《漳河畔》系列。中期是他自己的《黑色太行》系列，就是积墨太行。晚期是他的《写意太行》。
　　从这三个时期来看，他早期的写生太行自然气息很浓，中期的黑色太行笔墨比较凝重，而且这个时期实际上是吕云所的悲情时期，黑色太行充满了沉重、苍凉、压抑、悲壮，像断崖结构的山石。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尤其是晚年时候叫写意太行，如同他自己所说“理性驱使我要横下一条心，必须走出沉痛与凄凉，必须改变命运”。这三个时期吕云所的太行系列可以说是离自然越来越远，离心灵越来越近。在他创作的中期，在黑色太行里，自然和心理达到了平衡和融合，所以创造出了很多我们看到的凝重的太行山水，这种山水我觉得可能是更好地表现了太行的轮廓。他的晚期写意山水笔墨结构比较松散，虽然他想解脱出来，但是又离自然太远了，所以给我们观众的感受就是自然气息比较淡薄，可能更深刻地着重心理，对一般观众来讲可能更欣赏他的黑色太行。但是他又始终没有像贾又福那样走向完全抽象，贾又福后期的太行系列实际是一种图式，已经不是自然山水了，而吕云所还坚持写生、写实，可能与他最初的学院训练有关，所以在他最后结构松散的写意太行当中，仍然保留着一些写实的痕迹。
　　夏硕琦（著名美术评论家）：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是中国各种思潮风起云涌的时代，吕云所当时的太行山创作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他的一些作品还是很有影响的。
　　我认为，吕云所是在画太行山的画家中，取得杰出成就的一位，他确实画出了太行丘壑。这种丘壑不是素描式的，不是西方化的，不是所谓的写实主义，我觉得他是山情即我情，山性即我性，他是用感情，用他所掌握的笔墨技巧相融合创造出一种意境。他的成就，就我个人而论，我觉得应该在这个地方，他的地位将来也由此来认定。他的作品，有凝重感，有一种宇宙感，一种氤氲静穆的历史感，当然也包括人生感，一种永恒，而且把太行的雄浑、伟岸、高大、深厚、铁铮铮的精神性表达得相当动人。好的绘画作品启人以高志，发人以豪气，他的画能有这种作用，我觉得这是很成功的地方。探讨艺术创作离不开公众、欣赏它的大众，要想和大众心灵取得共鸣，当然他首先就是要高度投入他的家乡，他的爱，他的追求，这个艺术家是个真诚感人的艺术家。我过去没有全国看他的作品，交流也不多，但是互相认识。
　　陈传席（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吕云所的画作我们可以总结为：一个是大气，他的山水是写生山水、黑色山水、笔墨山水。我觉得他的黑色山水是最好的，用积墨的方法，尤其是1988年画的。后来他的画我也看了，有点沉不住气，很急躁。后来得知他的经历，再看他的画里全是悲怆的心境在里面。就会觉得他的绘画很真诚。 第二就是他不停的探索笔墨山水当中的各种皴法。第三就是他的人物画，《收获的季节》毕业创作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印象很深刻。我那时候十几岁，他也不过20多岁，我印象非常深刻，那张画非常好。他的人物画要是不停地画也很了不起，很可惜他以前主要学人物画，后来画了山水，遗憾的是他寿命太短，如果再多些时间，他会留下更多好作品，山水画会进入更高的境界。第四，了解他的坎坷心路，再看他的画就感觉不一样，他留下了很多杰作，留下了很多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他是一个真诚的画家，他的探索精神也值得我们学习。
　　尚辉：下面请天津美院教授何延喆先生发言，何延喆先生也是最早对吕云所先生进行研究而且写出非常好的文章的批评家。
　　何延喆（天津美院教授）：我是吕云所老师的学生，今天读吕云所老师的作品，由此我想起一句话“未苦过长夜，不足语人生”，没有真正领会过痛苦，就不会理解人生的真谛。关于现代性问题，尚辉先生对吕云所绘画现代性问题做了全新的解读，所有表现主义画家没有一个不经过刻骨铭心的人生痛苦，无论是蒙克也好，梵高也好，都是这样。吕云所先生也是如此，由此我们就引申出另外一个话题，刚才我非常赞同说吕云所先生是当代北派山水的杰出画家。
　　这个话题本身非常沉重，为什么？因为北派和北宗还不一样，所有北派画家代表人物历史延续的时间在整个山水画中最为短暂，也就是五代、北宋的四大家，而且北派山水画家艺术的摇篮就在太行山。太行山与其他山不一样的地方，是它作为北国的脊梁，壮美无比，但是历来画家热衷于描绘太行的并不多见，因为太行山不是江南文人归隐的好去处，而是充满了悲壮与苍凉的一个寒苦的地方，吕云所先生在所有画太行山的画家里是唯一的一个原驻民，祖辈生息繁衍在那个地方，而且吕云所先生也像古代或者是西方表现主义大画家一样经历过很多人生痛苦。从这一点来说，他的人生经历是别人所没有的，所以他就有一种强烈的人生自觉的现象，并且贯穿在画家的自发意识中。他对大自然的这种特殊情感不同于我们的游观式。
　　我认为吕云所最值得重墨书写的就是他在上世纪末画的黑色太行系列，这些画最能够体现中国山水画的精神，也最能体现北派山水的精神。
　　刘龙庭（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审、著名美术评论家）：吕云所跟我是同龄人，跟吕云所先生有过几次短暂的交流。对于吕云所先生的情况大家听了不少，我想起画家不同于政治家，想起孟子的“天将降大任，苦其心智，劳其筋骨”，他在中年受到了很多坎坷，到了老年阶段，把他的人生感悟和艺术修养、笔墨锤炼都用在太行里了。蒋兆和先生说世人需要的是美景，吕云所先生的太行系列不是美景，是一种苦涩的美，是浑厚、博大的美，把北方山川用他的笔墨语言充分表现出来，写出了山川的灵魂，画也有灵魂。我们今天看了吕云所的太行系列，有一种很崇拜的感觉。
　　今天我觉得通过大家讨论吕云所的山水画，对中国画的发展会是一个促进，是一个值得思索的课题，对我们的启发也是无限的。我现在眼睛也不行了，牙也掉了，说我老当益壮只是一种客套话，所以我们对吕云所的不幸去世深切悼念，对他的精神要不断发扬，吕云所曾说过“在少年时候要艰苦，到了中年以后要刻苦，在艺术的道路上是很艰难的，看似寻常最辛苦”，吕云所的艰辛我们要作为借鉴。谢谢。

　　顾森（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我和吕云所的接触大概是2008年，后来这几年又以教学为主，接触很频繁，对他很了解。这次来参加研讨会，对我来说还带有一些追思的目的，回忆一下这位老朋友。对吕云所我谈三小点：
　　第一、他是一个有艺术修养、艺术教养的人。不单是说他的技法，而体现在他的理论上，这是我和他多次交谈时发现的。他在谈到一些创作的时候，各种画论信手拈来，说明他是一位水平非常好的老师，对这些东西都是消化了的。第二、他是一个有使命感的人。他认为现在中国的山水画最大问题是墨法，他自己概括为三种，泼墨、破墨、积墨，他认为积墨不过关，最后山水画就不过关，所以他用了很多的精力在这上面，他给我们学生讲课讲得很细，做了很多示范。前面一些先生讲了他是一个北派画家，我不这样认为。他比较推崇的是南派画家，他想达到南派画家的灵气，这是南派画家最强调的。很多北派画家不重视这些。第三、我为吕云所惋惜。他这个年龄去世确实太早了，很多画家在这个时候正是转型的时候，如果再多些时间，我想他的很多转型就会成功，而且他已经在这些画里体现了很多方法，肯定会达到一个高度。他跟我谈话的时候说过这个问题，他已经从形和体上解脱出来往意上转了，实际上已经体现出一些东西来了，可惜去世得太早了。
　　陈醉（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我跟吕云所有过很少的几次接触，但是印象非常深刻。他的作品给我的感受就是一个种壮美、沉雄，非常淳厚，跟他的人一样，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他的作品功力非常深，作品形神兼具。有的人画任何山都一样，画五指山和太行山是一个样，画青藏高原和上海郊区的山是一样的。我觉得吕云所的了不起就在这儿，他既有对象原本的自然面貌，但是又有自己经过他的心灵升华以后的理想性的对象。他非常准确地把太行山的造型与形象都能抓得很紧，变化也很多，这个就是他的功夫，他能把太行山的精神表现出来。第二，他能够有变化。他画得很随意，很有意境又很有层次，非常丰富，画得又很自如。他的大黑块画得也很好，实中有空，大披麻皴，空中有实，这种变化后来又在变，变得更强调意境，这就是他功夫深的表现，另外是思考的表现，穷尽其变的表现。第三、重视思考。他有一次跟我讨论美术理论，他很熟练，他不提问题，让我做出答案，很多问题他更深入一些，但是也难免更极端一些。我有的也不完全赞成他，但是我还需要思考下才能告诉他，所以我都觉得很难，但是他的这种精神确实对我有很大的鼓舞和刺激。今天，当我再看到吕云所先生的这些作品，再怀念这位老朋友，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会有很大的进步。
　　徐虹（中国美术馆研究员）：从吕云所先生的展览中我感觉到，中国水墨画特别是山水画如果说要从传统向现代转型，一定是个体化的、个性化的、个案化的，我觉得这个跟前面我们做的崔振宽的展览可以有一种对比，而且他们有相同的前提，可以称之为“崔振宽现象”、“吕云所现象”。
　　第一，都是有一种文人的意象在里面，有中国传统的基础，就是文人和现实发生关系以后，他的精神和苦难、逃逸的诗意。第二，20世纪初底层苦难印象，现实的关怀和生存现实的环境给艺术家带来的苦难诗意，奠定了中国山水画发展到今天可能有的倾向。第三、家国诗意。从他的黑色太行部分我们就会看到如何在20世纪以来去叙述国家，如何叙述家园，改革开放的80年代我们继续在叙述苦难的中华、历史的中华、文化的中华中的一种急迫感，要发展和强大的纠结，这样一种宏大叙事。在这个过程中体现出了一种具有现代性的、个人化的，有个性风格的一种独特艺术样式。
　　我们现在觉得他最后那部分作品最能打动人，打动你的并不是他的高山的象征和体积形象以及神秘感，而是吕云所用笔、用线、画面整个的开放性结构，以及把自己完全开放出来，在整个画面上的激情的流动、涌动，你是被这个所打动。
　　赵力忠（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画太行可能未来会成为一个新的热点。太行山和别的山不一样，太行说是个山，实际上太行是个大坝，是华北黄土高原边上的一个大坝。所以这种形式下，它所展现的面貌和别的山不一样。尽管说它有整体面貌，可是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特色。尚辉在文章中曾写到这个山坡是纺锤状，实际上是地质变化之后，石块堆积，像台阶状的一种横断式的，进到里边风光各不一样。这里有的地方我还走过，整体来说虽然这几年好像画太行比较热，但吕云所确实把太行山内在的东西抓住了，把它的神气抓住了。他体现的太行山的雄浑实际上就是力量。
　　还有一点，吕云所画的太行恐怕难以为继，虽然说得有点绝对，但是是有依据的，现在的山水画家已经太单调了，就会画山水，不会画人，都没有人物基础，充其量也就是摹几个符号式的牛，都极具符号式的，小小的一点点，表现一下而已。像吕云所这样把人物放在里面一定的位置上的，以后很难有了，这与我们教学体系也有关系。谢谢大家！
　　李一（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美术观察》主编）：我和吕云所先生有过接触，他给我的感觉确确实实是一个燕赵壮士，很有激情，精力很旺盛，很愿意谈当前的问题，的确是一位善于思考的画家。今天研讨会的主题是太行浩气，赵力忠先生讲太行可能是一个热点，的确，今天我们看到吕云所先生的太行浩气的作品，应该说是我们当前研究画家们创作，特别是画太行非常好的一个个案。这实际上是一个带有回顾性、追思性的一个展览。刚才刘龙庭老师谈到了吕云所精神，今天我们应该学习他哪些地方的精神呢？我觉得应该学习的比较多，比较突出的就是他对太行山的敬畏之心、热爱之心。太行既是他的生长地，也是他精神的栖居地，他对太行山有一种敬畏之心。现在很多画家是搞笔墨游戏，，对山河的敬畏之心、热爱之心没有了，这样就很难产生大气。所谓的大气首先是我们要回到大自然的怀抱里才能有大气，现在我们缺乏的就是像吕云所先生这种对太行山的了解、敬畏和热爱，这点是吕先生留给我们非常宝贵的遗产。
　　郑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刚才各位先生谈了很多，我就谈谈在吕云所先生的艺术创作当中可以展开来讨论或者研究的两个问题：一个整体认识就是吕云所先生确实是新时期以来在中国画转型中很具有代表性的画家。新时期转型以来，关于这个转型问题，我看了尚辉先生写的文章，确实写得很精彩，讲了三点认识，一是写实性转型，二是形式语言的结构性转型，三是回归到传统理念。这三点放在吕云所先生的作品和评论当中非常有意思，因为吕云所先生新时期以来的转型探索实践把这三点都贯穿了。看了吕云所先生的画，我觉得他是一个不断往回走的画家，五六十年代中国画的改造就是要把造型理论转型，往写实上走。他从人物画走到山水画就是从写实性的转型开始，然后往形式语言的结构性方向走。这个走就走到90年代或者可以说到上次研讨会开会的时候，1994年。1992、1993年的作品非常清晰，这是一个转折点；第二、吕云所2010年的作品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其中有一幅作品当突破了传统笔墨，他又有一种试图回归的迹象，这种回归不是笔墨的问题，是往五六十年代的造型和笔墨走，是一个新的转折。前期我们经常讲的悲情、人生悲苦的东西没有了，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点。
　　毛冬华（上海美术家协会会员）：各位老师下午好！我是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毛冬华。对于吕云所先生，我以前不是特别熟悉，也是今天下午两点的时候看了1个小时的展览，学习了一下才充分认识。我个人是从事中国画创作的，对于吕老师的一些作品我感觉有两点：一是吕云所老师非常懂得感恩，他画的东西是生他养他的太行山脉，这点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是有一个体验，我觉得艺术家很幸福，他可以把他体验到的酸甜苦辣用艺术的方式呈现出来，虽然吕老师可能经历得特别多，但是他用中国画的语言呈现出来，这也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够尝到那么多苦难，但是我们人生中也会碰到一些跌荡起伏的事情，我们如何用自己的画笔把这些感受表达出来，这个也是我们这一代人需要好好学习的地方。
　　尚辉：首先感谢这么多理论家参与这个纪念活动和研讨活动，特别是坚持到现在。我用3句话来总结一下：
　　第一、今天这个会和别的研讨会不太一样，出席研讨会的批评家、理论家年岁比较长，但多多少少都对吕云所先生有所了解，而且有很多人都写过评论。非常有意思的是上一次开研讨会是21年之前，也就是在吕云所先生开始第三个时期的结构点上，今天举办这个展览开这个研讨会，显然对吕云所先生一生关于如何画太行的全面梳理和学术总结。我们也听到了很多批评家对吕云所一生创作成就的总结和高度评价，可以说是盖棺定论。
　　第二、我们所在的批评家对吕云所先生的艺术成就做出了充分肯定，吕云所先生是20世纪再度使太行山纳入中国山水画的一个代表画家，也是当代太行山的开拓者，很多学者对吕云所先生的艺术风格特征都是从他如何画太行去分析和评判的。
　　第三、对吕云所先生的艺术研究和分析从今天才算开始，特别是刚才后面几位先生对吕云所先生的评鉴。我也特别想听到大家关于他后一阶段的创作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平，是不是他应该走到这样一个境界，我在写作的时候也是很困惑的，我觉得他最有特色的是他第二阶段的积墨太行，是最有他个性的地方，也最能表现他的凝重，包括徐虹女士说的家国叙事，但是他后来还是走到了个人叙事，更多的强调笔墨和太行山并没有的云和流泉，第三阶段显然和太行是比较遥远的，他不断在走回归的路，这个回归首先是走向传统，其次是走向他个人。
　　关于他最后这一阶段如何评价，我觉得学术上还可以进行一些探讨。通过我个人的理解，我觉得吕云所先生走笔墨的太行，也只是他艺术创作中的一个阶段，在世纪之交，这20年来，中国画坛强调过多的就是关于笔墨问题，在这样一个时代氛围中，吕云所先生又开始回归传统，但是从吕云所个人艺术经历和他对太行山的情感，他最终还是回到用笔墨重新画太行，可惜他由于疾病过早离开了我们，我们没有看到他这一部分的探索，这也为艺术史和他个人打下了一个感叹号和省略号，其中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术界很好地研究和探讨。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今天非常感谢各位同仁，特别是各位老先生们！
　　吕大江（吕云所之子、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清华大学吕云所山水画创作工作室讲师、天津青年美协副主席）：感谢尚辉主编，感谢曦林先生、夏硕琦先生，都是父亲生前的老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我相信我父亲看到今天如此辉煌的成绩，他在天上会非常高兴的，我代表父亲在天之灵谢谢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