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中国艺术家们作为提高修养的“古训”,业已为现代的艺术家们奉为圭臬。在汉代,司马迁就注意到读万卷书对于艺术家创造能力的培养的重要性。六朝时刘勰提出“积学以储宝”,强调“积学”对艺术构思的影响。宋代黄庭坚等强调“胸中有万卷书”。明代董其昌更提出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从艺原则。清代李重华则把“读书”与“养气”并举,认为这是艺术家审美修养的两个重要方面。 汉代,绘画注重描绘历史事实,于是,从事绘画创作的人不得不与有广博学识的人接近,甚或“非具有博闻恰识之才者,即不能应时代之需要,从事绘画史实” ①的创作。因此,一般仅有绘画技巧的工匠,不得不知难而退,而那些士大夫之习画者,则乘机而起,渐占画坛上风。结果,汉代画坛,基本上被学识渊博的士大夫画家们所独占。到宋代,在宋徽宗主办的画院里,要求画家不但要学艺,而且更重学诗学文,甚至考试时都以古诗中一句为题,以此考察画家学养的高低。宋徽宗的这种主张对后世影响很大,至南宋已呈现出“画者岂独艺之云乎?……其为人也多文,虽有不晓画者寡矣;其为人也无文,虽有晓画者寡矣”②的局面。 唐以降的绘画大家“皆是不独画造妙,而人品甚高若不可及者”。这里的“人品”就包含着“学养”。王维被时人称之为“高人”。张璪也是“衣冠文行而为一时名流”,且“文章冠绝当代”。北宋山水画家李成的画被《圣朝名画评》列为“神品”,言其“咫尺之间,夺千里之趣”,并被《宣和画谱》称为“古今第一”。正因为这些人都“博涉经史”(《图画见闻志》),“胸次磊落有大志”《画鉴》,所以,他们的画“故能尽其道”,而非一般描摹物象、胸无丘壑者所能至。历史上的博学之士,毫无疑问苏东坡当为最杰出的一位。他不仅诗、文、书、画方面堪称当世之绝,且酿酒、烹调、工程建设、瑜珈术、佛学、政治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林语堂先生说他“是人间不可无一难得有二”、“是天地间的凤毛麟角,不可数见的”。③后世的赵孟頫、徐渭、董其昌、郑板桥、吴昌硕、齐白石等有着深厚学养而且多才多艺的美术大师们,也都为后人树立了积学的典范。 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当今画坛产生了不少缺少文化的画匠。即技术好的画家很多,学养深的画家却不多。中国的艺术家应该是一个被中国文化 “化”了的人。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言,如果要求以后的中国诗人应该是一个书画家,或者要求一个中国书画家应该是一个诗人,这可能是一个比较高的要求,但绝不是荒悖的要求。当然,读书多,能诗善文,不一定就会画好画,这不仅因为画画还须掌握另一种特殊的艺术语言,而且如王夫之所说,一个人胸中无丘壑,虽读尽天下书也难道出一句。话说回来,如果一个人读书少,学养差,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大家的。只有读书多,学养深,画家的才情才能自然流露出来,厚积而薄发。学养深,技艺高,佳构自然能够形成。明人李日华说得好:“绘事必须多读书,读书多,见古今事变多,不狃狭劣见闻,自然胸次廓彻。山川灵奇,透人性地,时一洒落,何患不臻妙境?”④此处虽言“作文”,对绘画创作也同样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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