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参与了老画师于非闇先生的葬礼。非闇先生的逝世,是我国艺术界的沉重损失,我谨向非闇先生致以深切的悼念! 非闇先生在艺术上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他擅长书画篆刻和小品散文。文笔流畅雋永;书画篆刻,能自立门户。铁笔初师白石老人,又上追秦汉古玺缪篆。刀法古朴纯正,而又别具意趣。书法学赵佶(宋徽宗)的瘦金书体,上窥黄山谷、褚登善以及李阳冰的篆书和怀素的草书。赵佶所作《祥龙石》图卷、《五色鹦鹉》图卷,上有徽宗自题瘦金书长句,非闇先生尝孜孜摹写至数十百遍。他下笔要求准确和稳当,继而要求笔道的劲利圆润,生动飞舞。他讲求用笔要有转折回旋,笔尽而气不尽。因为他对于书法有长时间的实践和研究工夫,对于绘画的运笔运墨上,也收到了极大的补益。 非闇先生从小喜欢养花、鸟、虫、鱼,他拥有园艺学和鸟类学的适当知识。他的绘画兴趣,便是从这些方面培养起来的。他早年学习山水画和写意花鸟画,从1935年他才开始练习工笔花鸟画。他从临摹南宋的赵孟坚和明末的陈洪绶入手,旋即以赵佶为中心,一方面研究五代北宋的花鸟画,一方面用素描的方法,对花鸟进行写生。也学习自己制作颜料,深入钻研古人用笔用色的技巧和方法步骤。从民族绘画遗产中吸取表现技法的特点,从现实体验中锻炼艺术剪裁的概括性。因为他的花鸟形象是来自自然界的加工,形象就真实活泼,富有生动的感觉。因此这些形象和典型,就深刻地展露了人民的精神世界和对自然的热爱以及无穷的蓬勃的生命力。 艺术的人民性的基础,是生活现实。生活真实是保证艺术为人民所承认和为人民服务的必要条件,只有真实的现实主义艺术,才能反映生活的真实。非闇先生的创作,也正是因为他真实地反映了现实的美好,就获得了广大群众的热爱。 非闇先生在工笔花鸟画上所表现出来的高度造诣,说明他在前人的基础上,更向前推进了一步,使我国花鸟画的技法表现,又有了新的发展并形成他独具的面貌。他在花鸟画写生中,要求活色生香,活泼可爱,形神兼备,跃然纸上。他说塑造出比自然更高更美的花鸟形象,是悦人心神的可以养生、可以抒情的无声诗,是对人民精神生活的一种安慰和贡献。他锻炼自己经常观察生活、熟悉生活,进而能把瞬息万变的花鸟动态捕捉住。“闭目如在目前,下笔如在腕底”地表现出生动、真实、概括、富于艺术性的作品。 经过他对历代花鸟画的分析研究以后,认清了中国花鸟画的现实主义传统,总结了前人的创作经验。他告诉我们说:“唐代花鸟画,格局老劲,曲尽物性之妙。五代、北宋继承了唐代的写生传统,更加发扬光大,创造出丰富多彩的形式,达到了光辉灿烂极盛一时。这时画家们主张“师造化”,主张从生活中塑造有高韵的形象,尽可能地避开工巧;在设色的柔婉鲜华以外,主要的要健全写生形象的气骨,注意整体气势,反对造成工致纤巧,流于浮薄。南宋花鸟画,在继承的基础上,发展的深度虽然不够大,但富于创造性。如李迪、李德茂;李安忠,李瑛;林椿,林杲;以及马远、马麟父子等,都喜欢用健俊的笔法,兼工带写,创造一个山水花鸟画相结合的优美意境。至于梁楷、法常、赵孟坚、杨无咎诸家,更发展了水墨画技法。他们的画,使我们看了感觉整个画面在跳动。这是从生活中体验出来的,通过画家丰富的想象,智慧集中的表现的效果。” 非闇先生在花鸟画技法方面,也有所发扬。他把古人的技法沿变,划分为“勾勒”“勾填”“没骨”“勾勒与没骨相结合”“勾花点叶”“点垛”六种方法,加以综合运用。他讲求工笔画要具有坚实骨气,赋色只是一种衬托。勾花勾干,要以不同轻重的笔法。通过白描,要表现出客观物象的质感和立体感觉。为了画面厚重,他几次地进行晕染,创造性地在画的正面赋淡彩而在画的背面填补重彩。或再以重墨、重彩勾廓。由于非闇先生对于国画颜料的漂研制作有深厚的研究,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掌握了墨的特点,所以他表现在画面上的色彩便使人感觉浓艳鲜明,永远是活跃在绢素上,给人一种繁荣茂盛生命力充沛的印象和感觉。同时他对于民间画工的不断交游访问,他又把握了在民间彩塑、灯画、年画、肖像画等方面用色鲜嫩明快、大胆夸张、引人入胜的独到技法,从而在他的画面上形成了别具风情的装饰趣味。 非闇先生对于工笔花鸟画方面的经验知识是浩瀚的。正由于他有真挚的工人阶级的思想情感,并一直在对于资产阶级虚假艺术的颓废的自然主义艺术进行斗争,在画面上就表现了显明的人民性和民族特征。这也正符合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美学对能够被称为真正人民的艺术作品所提出的基本要求。 非闇先生离开我们去了!为了纪念他对人民的贡献,我们应当继承他的遗志,努力花鸟画的创作和风格面貌的革新,为繁荣祖国文化艺术创作,奋斗再奋斗! 非闇先生,安息吧! (原载《光明日报》 1959年7月8日 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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