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孺乾
初次见到廖连贵先生的画是他80年代的代表作品<<瑶老庚>>,人物形象淳厚而刚强,造型,笔墨,设色,浑然一体地灾区真切而平实,完全看不出文革后期那种浅薄的浪漫和夸张的豪情,至今印象还很深.这幅作品在全国美展得奖,是很自然的事.好的人物画,花鸟画常常被说成是"栩栩如生",意思是象有生命的实物一样.其实这种解释过于简单,容易引起误解,以为艺术的最高目标就是酷似对象.假如我们把"如生"理解为象生活一样平实而本真,理解为对生命最佳状态的呈现和憧憬,理解为肉体与精神的自然联结,那么,艺术将会更加令人欣喜和神往,廖先生视绘画如生命,又倾注生命于绘画,终于成就了生命,也就成了绘画.可不可以这样说,生命也好,绘画也好,其质量之中,往往就包含着这类传奇?
今天的廖先生正步入古稀之年,精神矍铄,充满活力.但熟悉的人知道,这是一位沉疴初愈的老人.年轻时的廖先生喜欢运动,身体非常强壮,走南闯北体验生活,作画也不知疲倦.也就在感觉最后的时候,突然被告知的了肺癌,而且是晚期.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使生命和生活都遭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艺术也只有在长期的痛苦的拉锯战中艰难地进行,所幸奇迹终于发生,再作画频增画展不断的同时,病魔也在节节败退,身体竟然渐渐好转.常听说中国书法和绘画能治病,廖先生的情况大概就是个例证吧?去年,廖先生又在武汉的白云阁举办个展,我原想大概是一些休闲遣性的尺幅小品吧?退休多年的老画家,又有重病在身,作吕能够凑满一个战也属不易的了.不料展品不仅数量可观,而且以大画为主,人物花鸟之外,还有大幅山水,有些画看得出数易其稿,经过精细推敲的;有些随时简笔大写意,也是从大量作品挑选的得意之作.看展览的同行们在赞赏之余.着实感动.我想,当健康成为奢望的时候,极度痛苦或许会聚生为魔力,施之余绘画,这就是我们看到廖先生的情形.没过多久廖先生出了一本画荷的专集,我遵嘱为这本集子作序,我称廖先生画荷是"旺盛的生命力与深厚的艺术功力的融合".文中写道:石涛和尚论有"野战"一说,廖先生的画有这种气氛,但他并不追求玄虚的禅意,相反,弓矢箭戟,击鼓啸阵,不为斩关夺隘,只要要为生命求一证实,为人投射给自然的活力赋予可以目击的形态,宏观之美由是产生.荷花是传统文人画的常用题材,用以标榜清高和出示,所以一味地淡雅萧疏,鄙夷与生动鲜活的现实图景相对应.这样的作品只适合在同好中品味和把玩.而难于同大众亲近;荷花
也是时下众多画家手头常用的"活儿",但我们看到的往往是些细软柔软,媚人眼目的俗物,令人打不起精神.
廖先生正是在与二者背道而驰的方向开辟出自己雅俗共赏而略偏于雅的路子.大家都知道,画荷只是他作品
的题材之一.生命的表现则是他艺术的一贯主题.如果要进一步研究其风格效果的成因,除了以上所说的作
者的特殊经历,独特的精神取向、当然还有个人学养和借鉴因素之外,我想结合廖先生的画谈谈我对个中
国水墨画的表现特征的认识,我们把它归于“迹象学”的探论范围。廖先生的画属于传统表现形式,所以
主要的迹象因素是笔墨。而中国画的笔墨所关心和要解决的问题,既不仅仅是点线面的构成,也不仅仅是
黑白灰的调配,甚至不仅仅是造型。它要从一笔一划中见出作者读了多少书?练过什么字?临过谁的画?
要从作品风格中追究作者偏爱什么纸,什么墨?什么笔?并且要讲究在多数情况下笔的运行状态;是垂直
的 ,还是倾斜的?是急速的,还是迟缓的?是重力施压,还是轻拂浅送的?这种种信息听起来似乎太小
儿科,实践上却关系重大,画史上那么多的画论文献,大都与此有关。简而言之,用什么样的“迹”,造
成什么样的“像”,关于最终形成什么样的风格,格调和境界。一个画家终其一生所求的正果就在于此。
廖先生笔墨中所蕴涵的的生命联想,是通过一系列迹象形态来完成的,笔迹生辣,凝重,造线方折多于园
转,形体多浑厚壮实。这使得他能够脱离直白的模仿物象,而进入主体的自由表达,虽难在我看来,有些
作品拘于叙事而略显琐屑,总体说来,他把自己极力要表达的内容都成功地传递给了我们,使我们意识到
,他绘画早已与生命结为一体,一切成果都是生命苦斗的捷报。正是在这一点上我们又一次领悟的那句老
话的涵义:功夫在画外。
(本文作者系国家一级美术师 中南民族大学美术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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