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湖山有约——苏天赐艺术研讨会发言摘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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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中 大 1# • 湖山有约——苏天赐艺术研讨会发言摘要 发表于2009-12-30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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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9月25日上午,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联合举办的“湖山有约——苏天赐艺术回顾展”在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隆重开幕。下午中国美术学院召开了“苏天赐艺术研讨会”,美术史论家、艺术家、苏天赐夫人凌环如先生等50余人参加了会议。研讨会由中国美术学院科研创作处处长杨桦林主持。会议发言摘要如下。 水天中(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中国油画艺术从20世纪初期开始有两种发展目标:一是要尽量把西方的绘画技术、观念、艺术与社会的关系等移植过来。二是如何使中国油画本土化,能够反映民族的感情,就如同我们的文学、诗歌、水墨画这样的艺术。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后面的追求是一个更高层次的追求。当时的国立杭州艺专聚集一大批著名艺术家,如林风眠、吴大羽、潘天寿等,他们的共同点在于把绘画作为人文艺术,关注绘画的人文理念、精神性和思想性。中国美术学院经常提到“薪火相传”的观念,这个薪火传到苏天赐这一代,遇到一个重大的历史转折,即新中国的建立。中国共产党有自己的一套系统完整的、明确的、行之有效的、经过实践检验和调整的艺术方针和思想策略,所以新中国的建立确实是中国艺术的一个阶段性转折。而苏天赐及其老师在艺术思想、观念方面显然与中国共产党所倡导的方针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使他们在新旧社会更替的巨大转折之间,遇到了严峻的考验,苏先生不仅受批判被调离,到山东以后,仍然要接受尖锐的严格的考验。经过这一段“思想改造”之后,他开始描写工农兵群众,在作品中呈现出当时民众“喜闻乐见”的一种风格。 苏天赐的画风在建国后的60年间经过了几次转变,但他保持了原有的格调,每次转变基本上都是沿着原有的路线和方向发展。到上世纪70年代晚期,他开始比较确定自己该怎样走,对中国文化有一种深刻但又是平静的关注,而在形式上体现为清新、自由、单纯、旷达的形式,他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的画,可以说跟中国古代诗词、文人画在精神上一脉相承。苏天赐这一辈以及比他早的赵无极、朱德群,包括吴冠中,在艺术上都有共同的地方。西方语言学家有“家族的相似”之说,我们也许可以借用这个说法,来比喻这几位出自杭州艺专的画家在艺术追求上的相关性。当然,他们不止于画风的相似,而且确实具有“共同的”艺术血统。正是这种内在的“共同性”,使他们的艺术成为20世纪中国绘画史上引人入胜的艺术现象。当然,苏天赐又有其特殊性,这是需要我们今后继续关注和挖掘的。 沈行工(南京艺术学院教授): 艺术教学不同于普通的教学,学习艺术的过程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自学的过程,老师在教学中的指导作用往往是渐进的、潜移默化的。首先,苏老一向是身教重于言教。苏老话不多,经过多年相处我发现他表面内敛沉稳,但内心充满激情,是一位充满浪漫情怀的艺术家。他为人正直,这种精神给我们以很大的感染。常言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他确实做到了这8个字。其次,他的教学着重在于学生素质的提升。艺术教学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教育活动,最重要的不是技术性的问题,苏老很少谈具体的油画技法之类的课题,他更重视的是作为一个学习视觉艺术的人如何通过学习提升对形体、色彩的感受能力、表达能力。苏老在具体的油画技法方面有很深入的探索,无论在材料的运用、作画的过程都是很讲究的,但他不认为这是首先要传授给学生的。他认为首先要提升学生从事视觉艺术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培养学生的眼光。他所表达出来的很高的艺术鉴赏眼光、品味给学生的影响是很重要的。第三,我觉得苏老始终坚持一种开放的、开明的艺术观念,这对我们影响很深。他做到了这一点:作为画家和作为教师是两种不同的身份,作为画家可以固执己见,坚持自己的追求、探索,因为艺术本身就是一种个性化很强的活动,可贵的就是有独创性;但是作为教师,职责所在,必须要能够兼收并蓄,眼光应该更加开阔。所以,他对西方美术史上的每位大师的点评都充满崇敬和感情,无论是哪种风格,只要是人类历史上宝贵的文化遗产,他都以非常尊重虔诚的态度来介绍。正因为这种开放的艺术观念,他在教学中自然而然会做到因材施教。他尊重学生的不同追求,他看过我们的画,都会顺着我们目前所做的努力给予提示。 丁方(南京大学教授): 我在南京艺术学院本科学习期间是学国画的,1983年考入苏先生门下读油画研究生。在三年的学习过程中,特别能感受到苏先生因材施教的真功夫。他在教学中注重启发学生的“思”和“悟”。这两个字在中国传统中代表着对宇宙大地、人生万物的体悟方式,同时也是传统中国画的南派的重要创作特征。这种创作思路注重的不是理性推演,而是领悟和感应,主张大致遵循一个主要的原则,然后尽情发挥创作个体的自由。这是苏先生在《我站在画布前》文章中提到的两个原则,也是林风眠先生早就提出的:第一是艺术应当引导人类的精神永远向上,第二是要热爱自然,忠实于自己的内心。以上两个原则始终贯穿在苏先生对不同基础、不同个性的学生的培养过程中。 如今回想起来,苏先生并没有跟我们讲过多的油画技术,尽管他对西方油画各流派大师的技法表现都了如指掌,并且在教学过程中贯穿着简练精彩、点到为止的讲评;而是抓住关键,切入艺术的本体。在此,苏先生强调创作者在艺术表现一瞬间的心灵感应,强调创作前乃至写生准备时,要有全身心的投入,包括个体生命的身体力行,在特定环境中用自己的身体血肉,去领悟空气、对象、环境,在这个过程中调动个体的思维、想象力、文化积累以及历史知识素养等等,综合而成为一幅杰作产生的源泉。 苏先生在教学中强调大文化历史观,这种大历史观亦是秉承林风眠先生的观点。林风眠先生认为中国的艺术传统不是一千年(水墨画传统)而是五千年的传统,包括从彩陶、青铜、石刻、壁画、民间工艺绘画以来的五千年艺术传统之积累沉淀。秉持这种历史文化观,就可以把宏大而缤纷的人类艺术景观都看在眼里,就可以在复杂的人生现实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 正是由于苏先生的这种渗透着广阔的历史文化观的教学方式,使我们不仅当时获益匪浅,而且直到现在仍然影响着我们对于新知识吸收的程序、方式。我认为,这种先进的开放性的教学方式,也会对今后的中国美术教育起到重要的示范作用。 李立新(南京艺术学院教授): 去年10月10日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行“东方意蕴——苏天赐艺术回顾展”,展品138幅,同时出版了大型画册。苏先生的作品分五个阶段,包括各个博物馆的藏品、私人藏品、亲属藏品基本都包括在内,大概有800幅左右。在画册编辑过程中注意文献性、学术性和全面性,很多素描、大型作品的准备草稿,甚至他当时的文字,都附在作品边上,帮助读者深刻地理解苏先生艺术。同时邀请其学生对五个阶段的作品进行介绍和分析。苏老师话不多,但是文章写得很精彩。苏先生的这些文字整理出来,应该是中国现代艺术思想史上的宝贵财富。今年4月份,刘伟冬副院长主持组织编辑班子,开始编写苏天赐文集,由邬烈炎、苏青、苏凌、苏为,分头把苏先生发表过的文章整理出来,另外还有日记、书信、研究他的文章都整理出来。文集分三卷,第一本是著述画论卷,第二本是书信日记卷,第三本是附录,收录了别人研究他的文章,为研究者提供一个目前研究的现状。书信日记卷中有艺术家非常真诚的思想和感情的流露,这是了解艺术家的最好的资料。 肖峰(中国美术学院原院长): 苏先生的艺术历程,其中有两个时期特别值得重视和研究。先期是1948—1949年受聘为国立艺专助教期间,在林风眠先生的启发下 ,苏先生对东方和西方的艺术传统作了深入的研究,并在创作中探索两者融合的可能性,寻求形体与线条,外在的形体与内在的神意的结合。这时期创作的一系列女性肖像画组成他艺术历程中的首次高潮,是他探索自己独特艺术途程的开始。遗憾的是这种有益的探索在那个尚“左”的特殊时代很快就中止了,为了不越雷池,他的风格出现了迥异的转折。所幸的是,他在与时俱进中并未失去自我。面对大自然的造物作画,他仍是抑制不住要倾注他那满腔诚挚的赞美之情。70年代后期极左思潮终结,苏先生重新享受身心的舒畅和创作的自由。这是至关重要的时期,改革开放后古老的中华民族重新焕发勃勃生机,苏先生仿佛又回到了青年时代。近三十年的尽情挥洒显示出他博纳的胸怀,也透露出他对艺术事业的坚贞和执著。 在融会中西的道路上,苏先生是成功的范例。在油画领域里,中西互补、多元渗透已毋庸置疑。另一方面把中国画的意境,中国画的点线结构和意象构成观念运用到油画中去,也为大家所接受。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把大自然的景象经过画家自己的艺术形式系统把握并超越它,把感受和理解到的东西,通过富于感情的和属于自己独创的风格系统表现出来。这需要画家本人对现实生活的特征有独到的发现和领悟。苏先生清醒地认识到,要“创新”就必须立足于中国美学的立场,着力探讨油画的民族神韵,在作品中注入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质,显示东方文化的新意境、新风貌。我理解这是苏先生艺术成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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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中 大 2# • 发表于2009-12-30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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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玉如(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1949年我考进国立艺专,苏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不论是在课堂上或平时去他的寝室,他总是热情地耐心地对待我们。他讲话充满感情,他认为技术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要了解西方和东方的两个艺术源流,重点给我们介绍文艺复兴艺术。从乔托到波提切利到马蒂斯,同时介绍中国传统的精神,特别是敦煌壁画的辉煌。他介绍这方面的知识时,在融合中西艺术的实践中也做着艰辛的探索,《黑衣女像》等肖像都是那时作的。当时班上同学都讲“感觉”,看画评画都讲“感觉”好不好,这是从苏先生、林风眠先生那里来的。是他给我们打开了感性的大门,使我们一生都受益匪浅。国立艺专时期,艺术氛围比较宽容,在这样的氛围里,产生一批像苏先生这样的画家,这不是偶然的。当时学校的老师艺术上都有各自的特点,但是他们又有一些共同的品质,就是独立的人格,自由的精神。朱德群先生第一次回母校时非常深情地说:“我的根在国立艺专。”而我认为苏先生的根也是在这里,他在老一辈教师的群体中是不应被忘记的。 金一德(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我没能做苏先生的学生,但是听到高年级的同学都很崇拜苏先生,我也对苏先生肃然起敬。我觉得苏天赐先生不仅是南艺的宝,也是中国的宝,他的艺术会永远留在中国油画史上。苏天赐先生是林风眠的学术传统里一个中西融合的成功范例。林风眠先生的水墨画很多就是画的岳坟对面的风景,但是林先生能看到孤雁、秋林等别人看不到的景色,苏先生的画就传承了这些精神。我看到他2005年以后的画,其中的气韵、胸襟,非常令人感动。苏先生的风景画做到人与景交融,景没有了具体的形态,只有气韵,只看到色的韵律和线的节奏,我经常想他的画为什么那么单纯、简洁,给人的印象又特别深,这就是因为艺术有了自然的生命力,所以画中有意境、神韵,因此苏先生是一个大家。现在我们的学术很宽容,可以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回顾过去,苏先生即使没有离开国立艺专,他的命运也不会改变,他的画风也不会沿着《黑衣女像》走下去。现在学术上还有一股习惯思维,油画看基本功,国画看笔墨。学术上要宽容,这种习惯思维要改变,要看到人家的创造性、想象力。艺术应该是多样的,不能太单一。 郑朝(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中国油画有两大派,一派以写实、再现的手法为主,重摹仿自然,强调反映历史、社会现实,重功利,以励志为目的。当然,中国需要这样的艺术。一派以写意、表现的手法为主,有很强的个人主观因素,强调个人的感受,题材多风景、花鸟、静物,有慰藉灵魂的作用。像林风眠先生所说的那样:是一杯清水、一杯醇酒、一位淑女。此派在解放以后受到贬抑和冷遇。解放前,此派的重镇是杭州的国立艺专,代表人物是林风眠,还有吴大羽、关良、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席德进和苏天赐。自改革开放以来,此派渐渐深入人心、光华四射。这次苏天赐先生的油画展在中国美术学院举办,湖山有约,令人欣慰。苏先生的油画被称为“写意油画”,魂兮归来,今天我们在这里探讨苏先生的艺术,这是研究、发展、弘扬此派的一个很好的机会,愿中国的油画艺术,真正流派纷呈,更加成熟。 潘鸿海(浙江画院名誉院长): 苏天赐先生的画是出于灵魂,对人生、对世界的感悟,都在他的画里面。我看画展这种感觉很强烈。气韵生动是画中很重要的元素,文人画都非常讲究这些。作为我这样画西画的,我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尽管我手里拿着油画工具,但是作为中国人感受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中国的传统。我生活在江南,怎么画好它,我想苏先生也在考虑这些问题,他的画面中可以看到追求画面的意境和韵味,这是绘画的本质的东西、灵魂的东西,很多画油画的人不能体会到这点,但是苏先生体会到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他对生活的真诚、人生的真诚、艺术的真诚。作为中国的艺术家,要有中国的东西。正如我到俄罗斯看到的风景的感觉,就是列维坦油画的味道,但这种味道在我们的江南是找不到的。苏先生他非常尊重自己的感觉和艺术本质的东西,画面的气和韵,这一点苏先生解决得非常好。绘画本体语言方面他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这也是所有的大师们的成就所在。 陆琦(杭州师范大学教授): 2003年我在湖南益阳桃花江和苏先生一起画画,我们同住在一个四周都是毛竹的饭店,刚到那天他要在院子里作画,由于主办方尚未准备画具,苏先生就用我的画箱和画布作画,我一直看他画完。给我感受最深的是,他能通过自己的感受,把很普通景物表达出悠远的意境。他作画看似信手拈来,实际上其中尽是不露人工斧痕地隐藏着,他对抽象视觉因素的意匠经营。苏先生的画,我认为有个两个最大的特点:一是,有一种“虚”的意味,大部分的作品都不是光影感很强的,而是画得比较朦胧,有点雨天湿润感觉。背景、远山、房屋以及树的边缘线都是模糊的,最难画的毛竹他也能通过朦胧的边缘线把毛竹的精髓画出来;二是, “线”的运用,他在朦胧景物中采用线的构架,产生一种空灵的书写意趣。以前我一直在研究他画中的线是怎么拉出来的,那天看他画画,发现有不少笔是他自己做出来的,笔毛有些很细长,一般的油画笔是不能画出这种线条的,所以对工具、材料的得心应手的运用,才能打造出这般境界。我觉得,用油画的方式来体现我国古代的诗歌意境,苏先生的油画可以说是最能体现的,他的作品化实景而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有对自然真朴的追求,有中国古典艺术所追求的审美理想、审美趣味。他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的感受。他的油画也代表中国美术学院由林风眠所提倡的一种中西融合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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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中 大 3# • 发表于2009-12-30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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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耀昌(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我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了解苏先生,苏先生给我的印象是他的作品呈现出新的趣味,与之前的趣味有所不同。他1949年《黑衣女像》的趣味没有得到延续,因为跟未来发展指定的方向相背道。我们解放初期的选择赋予油画过于沉重的负担,要求油画担负起阐述历史故事的使命。在这样一元化的时代,在教学中很多老师不能被放到正确的位置上。纵观苏先生作品发展的几个阶段,1949年之后有些不是完全出自他自己意愿的,1979年之后才回复本来的追求,他的追求不仅是追随林风眠,而且发展和培育了自己的新趣味。全国各大美术馆、学者都在挖掘国内出色的艺术家,对于苏天赐先生我们也有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在重新写艺术史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我们的时代。 徐虹(中国美术馆研究馆员): 今年中国美术馆做了两个大的展览,我发现观众对美术史上不断提到的写实主义的重要作品是有兴趣的,他们感兴趣的地方在于这些作品他曾经只是在教科书上看到,而现在看到了原作。而有的观众也提出了自己的评价:“这好像有些虚假。” 美术馆还有一些小幅的展览作品,包括苏天赐先生的作品,我观察到更多的观众对这些作品充满了兴趣,他们认为这些才是精品。为什么观众对更多表达自己心理感受具有中国传统文化意味的作品更感兴趣呢?首先是因为我们的民族有几千年的文化积淀,我们观看作品时要结合这个文化传统,来理解作品,和艺术家交流。因为我们有这样的诗歌的传统,进入具有中国文化象征体系的作品中进行交流的时候,中国观众更容易和作品产生情感上共鸣。第二,正是因为这样的传统体系,才具有更开放和包容的文化心态。苏天赐先生、林风眠先生他们的艺术脉络跟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很好地结合,在选择、运用西方的绘画样式、文化传统时,从人性的角度,从人的感情的深度选择,这种选择能融合进他们具有现代意识和现代人的审美感觉,所以他们的作品能打动今天的观众。第三,在这一传统所表达的艺术境界中,更多的是关于人对生命、自然的态度。 苏先生很喜欢19世纪的西方艺术,西方浪漫主义的传统与中国诗歌的传统作为他的艺术探索的起点,很顺利地融入他的绘画。19世纪西方浪漫主义探讨了人和自然的关系,包括人在自然中的感觉、人在自然中的位置、人面对自然时如何认识自己。在自然的崇高和人对自然的敬畏这种困惑中,苏天赐又接上了中国的传统的余绪,中国的传统是人和自然的接近。苏天赐作品中的自然有丰富的角度、情态,这种情态在于人借助自然的方方面面的形态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苏先生作品中不仅有抒情的柔美,还有一种庄严。这种庄严感不像德国浪漫主义绘画着重表现人在自然面前的敬畏。苏先生的庄严情怀是让自然柔和地、温柔地包围着我们的心灵,感到了自然的伟大和自然对人的慷慨,他对自然充满感激之情,这种感激之情是他探索中西艺术和自然的切入点。他在作品里表达了对传统伦理的坚持,将天、地、良心永恒地结合在一起,苏先生的理念来自于对人和自然相处的关系的思考,所以这种思考里充满了一种柔和、温情,充满了人性的温暖。 焦小健(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源自西方的油画如何在中国本土化,如何中国艺术精神化?这个问题常常被讨论,但是老一辈画家们用自己丰富而辉煌的艺术生涯中证明这只是个问题预设。苏天赐先生的展览就是很好的例证。比如,很多人都谈到苏先生的早期作品《黑衣女像》,因为苏先生从法国后期印象派、野兽派那条脉络上传承下来,对于油画的用笔、色调及形式即材质的纯粹性都有很好的吸收和承传,这张肖像里就有很好的体现。你看手的造型和用线就会觉得他研究过莫迪利亚尼、甚至更早的波提切利。但是聚集苏先生全部作品的画展却表明:他从这里(地道的西方油画表现语言)开始,却从充满江南水气和灵韵的中国山水油画中(地道的中国艺术境域)结束。这种转变恰恰是苏先生以后艺术面貌得以让我们铭记的保证。那种在更高的境域里放眼吸收东西方千年文化之精华的结果。可以这样说,过去的岁月里他留下的大量的作品让我们见证了江南湿润的大地之美:水乡,空灵的黑砖白墙,苍劲的老树枯枝、灿烂而鲜艳的油菜花,画布上点缀着的笔触犹如生命跳跃的火花从不因妖娆而失去那温润华滋的美妙。这一切表明画家在过去的时空岁月里最终会复归于画家个人的生命存在。那种在单调、贫乏、却又喜悦无尽的日子里他用自己生命丰富的光彩在方寸画布上无言地琢磨,记录着周遭世界雨过天晴、春暖花开、大地周而复始的沧海桑田变化。和中国传统历代的大画家一样,这些山水风景画的背后总是能够见证一个伟大民族历史性的存在。 国内艺评家常用“意象”形容有具体形但有点抽象的这类绘画表现叫“意象”,以区别于完全是具体形的“写实”和完全没有具体形的“抽象”绘画。苏先生的作品也就被归于了“意象”表现。这样划分虽然形象但仅停留于感性层面,未必能解答艺术作品里的艺术本色。因为“意象”就是一种“意识构成”,写“意”产生的“象”虽然不是具体物但容易是“心中之象”,从朦胧的意识表现到具体笔触呈现还只是主体者的意识构成,离审美对象的产生和“象外之象”还有区别,它须得回到纯粹意识的先验还原以及存在者之存在上才是艺术之象,这就不能仅停留在“意象”上。 孙景刚(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苏先生的《黑衣女像》如果放到莫迪利阿尼或者雷诺阿的作品旁,也不逊色。林风眠、赵无极、吴冠中、朱德群等早期的画都有很相似的地方,他们对中国绘画里的意境、对用笔的书写性的追求几乎一致,但是每个人又有自己的特点。我们从他的画里看到,凡是朦胧的背景,水天一色,然后前面出现了有线条的树枝,都画得很好看。他抓住了这个东西,就能画出精彩的画。苏先生有一个阶段研究过苏派,那些苏派的作品包括画人物、海景,我觉得他画得很诚恳,也很无奈,所以我觉得苏先生在这个阶段的作品稍稍有点弱,这些作品不是他最精彩的作品。苏先生有幸的地方在于在他生命的后半程遇到开放的时期,使他重新回到早年作画的理想。他的《我站在画布前面》最前面的两句话,写到“当年我想揽尽人间春色,现在我只想约会大自然的魂魄”。应该说大自然对每个人都一样的,都跟我们“约会”,但是我们未必能懂得相约的分量,未必能用自己的画笔完成这个“约”,而苏先生真正领会到大自然的魂魄,非常欣然地带着一种欣喜和感激的心情,面对大自然,履行着大自然和他的约会。 杨参军(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主任): 苏先生是我们油画系的一员,是我们的老前辈。看今天的画展,从第一张《黑衣女像》在一楼大厅转一个圈到2005年的风景画,整整一个甲子,我们感受到苏先生在实现他在画《黑衣女像》时立下的宏愿:东方的意趣,西方的实感,西方的缤纷,东方的空灵。这个宏愿也是林风眠创办国立艺专包括油画系至今80年来无法割断的理想,但中西融汇真正实现谈何容易。我在苏先生2005年以后的画前伫立良久,反复揣摩,中西融汇并不是拿油画语言描绘东方线条,而是综合两个方面的因素建立一个新的语言。苏先生的绘画经历了一个甲子的演化,最后终于实现了这种深度的融合。把西方的油画用生命的感悟,妥帖地、自然而然地诗化了,它使我们感受到灵动的艺术生命力。这种精神在油画系80年的历史中,在他的后学一代代人的艺术创作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同时也继续塑造着我们艺术追求的方向。苏先生对我们有三点启发:一、中西融汇的理想仍然是油画教学和创作的主题,但是它永远不是表面的融合。苏先生画中的魅力来自于“超越品格”,这个超越品格和浪漫精神植根于他对自然的纯真体验,这是我们永远要坚持的。第二点,苏先生的画中给我们传达了浓郁的画意即笔意,这正是我们美院油画创作和教学一直承传和追求的油画品格,这也是我们区别其他地区的语言特质,这绝不只是画面的笔触本身,而是通过笔意传达出人和自然合一的生命形态。第三、我们今天仍然要以开放的心态面对西方和中国的传统,而不是为了达到中西融合强加给自己一个标签。西方的好的东西要不断地学习,中国传统好的东西仍然要吸收,当然,这些都离不开我们对现实生活的体察和感悟。 宋韧(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苏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刚进山东大学美术系,我做苏老师学生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我无法读懂艺术读懂老师。但是苏先生给我很大的启示,尤其是他对艺术的真诚,用真正的自己的感情在画画。开始我画得很差,我在努力追上同学的时候想到了苏老师教我们要有“思”和“悟”,我就每天把所有同学的画摆开来看,找出自己的差距,两个月后就有了很大的提高。那时我觉得苏先生对我的影响很大,但是我还是没有真正的开窍,还是没有理解到最好的学生与最差的有什么区别。要读懂一个好老师是要一生的。我喜欢读书,人生是阅读的过程,读书的时候必然会思考自己的老师自己的人生,这个过程中我慢慢感到与苏先生走近了,能够开始阅读我的老师。苏先生不仅教给我很多技巧,更重要的是教我们怎么做人。苏先生是一个非常儒雅的人,有很浓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书卷气。他从不粗鲁,我觉得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的修养和学养的综合,我从心里感激能碰到这样好的老师。 王赞(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 苏先生一生追随林风眠先生倡导的东西方融合和和而不同的学术理想,欢乐而单纯执着的品性,忧郁而沉吟的激越的意志,他的风格一直跟随他的一生,他似乎始终在追随林风眠先生的艺术追求,林先生这一拨人个个都是激情四射,富于诗情的散文高手,在控制画面和写作的激情流露时是那样的阳光灿烂,真情灿烂,是什么力量指引这些人善写文章、善描景物、善解人意?吴冠中如此,赵无极如此,苏天赐先生也是如此。奇哉!我喜欢苏先生的一首雁荡诗句:山花纵野火,顽石迸清流;巨笔蘸潭水,泼墨写鬼头!这是多么具有浪漫精神的诗句,这首诗写他在雁荡山画激流后遇雨,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一个奇怪的景象,回到宿舍后写下的诗句,这浪漫的诗句、品性是这一代人具有的特殊品格。苏天赐先生晚年很喜欢画树,他所画的树枝跟中国画里面程式化的树枝描法有很多相近之处,他是以油性的颜色跟水墨画方式表达东方的禅意的境界。自上世纪新文化运动以来,林风眠先生走了后印象主义的路,而徐悲鸿先生走了19世纪古典主义的路线,这两条路线的发展的路径在中国社会结构和政治运动的主张下,发生了变化。尽管林风眠先生路线最终崇尚线性的东方文化融合之路,又或者强调油画的民族化,在政治上“成教化、助人伦”方面失去了支撑,常常处于自娱自乐的境遇之中而非官方化;而徐悲鸿的艺术主张恰好适逢苏联的革命现实主义手法的官方化语言的机遇,基本上处于主流的创作地位。我们今天在这里面对这样一种艺术现状,并不是要推崇谁的艺术主张,而是要带着一种理解的心,理解画家,理解社会的需求,两条油画的发展之路,都是中国艺术发展之路,需要经历和让人心满意足地去感受的一种体会。苏先生最后的作品是《万古相依》,这是幅没有完成的作品。这张作品实际上之前画过一张,2006 年3月份他仍然想把这幅画画完,但没能完成。《万古相依》以这样一种绝笔的方式,表达的是对山水对任何自然融合的感受,以这样的方式完成精神和人格的一种诗意,完成了一种寂静的禅意的谢幕。 除在会议上发言的嘉宾外,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院长曹意强、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雕塑院院长吴为山等,向会议提交了书面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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