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1521-1593)字文长,号天池、青藤,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出身于破落的士大夫家庭。他自幼博览群书,好弹琴、骑射、击剑、学佛习道 ,对戏曲也有精深的研究。
在徐渭的绘画作品中,革新精神最强,最能表现他无视古今,率意挥洒的是水墨花卉。目前存世的徐渭画作仅有40多件,但最为精要的作品当数南京博物院藏的《杂花图卷》。记得2017年,南京博物院曾举办《青藤白阳——陈淳徐渭书画艺术特展》,展览不仅有南博的《杂花图》,还有天津博物馆的《罨画山图卷》、上海博物馆、苏州博物院的巨幅藏品《咏剑》《咏墨》等珍贵藏品,全面展示青藤、白阳书画艺术的整体风貌与发展源流,一时引起社会尤其是艺术界的广为关注。徐渭的《杂花图卷》是南博镇院之宝之一,尽管因工作关系时常有机会欣赏,但象这样近距离、长时间仔细品赏其艺术珍品,领略大师的风采的机缘即少之又少。
《杂花图卷》纸本,水墨,纵30厘米,横1053.5厘米。在10余米长的画卷上,徐渭以豪放的气势疾飞狂扫,分别画有牡丹、石榴、荷花、梧桐、菊花、南瓜、扁豆、紫薇、葡萄、芭蕉、梅、兰、竹等共计13种花卉果蔬。整个画卷墨色线条纵横驰骋,狂肆不羁,飞舞跃动,一气呵成,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成为徐渭水墨大写意花卉的经典之代表。
徐渭精通音律,有着戏曲研究和创作的经历。他的作品主次分明,段落清晰,高潮迭起,波澜壮阔,这与他深厚的戏曲音乐修养有直接的关系。《杂花图卷》中,浓淡干湿,随心所欲,恣意汪洋,尤如草书飞舞,其布局灵活善变,出奇制胜,达到了“旷如无天,密如无地”的艺术境地。画卷以牡丹、石榴开篇,墨色滋润秀雅,灵巧飘逸,而后大泼墨写荷,放笔涂抹。梧桐则以较大面积营造气势,“纸才一尺树百尺,何处著此青林庐”,将画面推向高潮。菊花、南瓜、扁豆、紫薇,有重有轻,笔意率性,如轻歌曼舞,生机盎然。葡萄粗干虬藤,枯笔狂扫,累累硕果,错落有致,随之以浓淡相宜的笔墨写出芭蕉,水墨淋漓,神采俱佳。梅花纵横出枝,下端衬以清郁的水仙和淡墨的竹叶,绰态清姿。显然梧桐、葡萄、芭蕉是整个长卷的“主角”,其余则为“配角”,加之徐渭以草书入画、大刀阔斧、横涂竖抹、气势豪放,竭尽造物之生动、笔墨之精妙、情境之激荡,使画面浑然天成,留给人们无穷的艺术享受。作品未注明创作时间,仅以“天池山人徐渭戏抹”作为长卷的落款。从作品的风格和他个人生活经历推断,成画时间应在明万历10年至万历16年之间,这正是徐渭绘画创作处于激情澎湃,落笔成春的最佳时期。
徐渭的写意花鸟画,具有如此强烈的创造力,并成为鲜明的徐氏之风,与他本身的生活经历有很大的关联。徐渭才华横溢,自幼身处文人学士之间,他的老师汪应轸、萧鸣凤都是为官耿直、引疾还乡的士大夫,他交往的陈鹤、沈练皆为正直的文人,他们常在一起谈文作画。陈鹤精通词曲并擅画写意花卉,是绍兴文坛的盟主,徐渭曾向他学画,在思想上也相互影响。徐渭20岁始中秀才,后8次参加科举屡试不中。嘉靖37年(1558年)徐渭被左侍郎兼佥都御史胡宗宪看中,招至任浙、闽总督幕僚军师,曾献奇计打败沿海倭寇的侵扰。后胡宗宪因涉严嵩案遭弹劾,被逮自杀,徐渭深受刺激,一度精神失常,竟9次自杀未遂,又因误杀其妻入狱,度过7年牢狱生活。出狱后的徐渭已53岁,此时他抛开仕途,开始四处游历,写诗作画。颠沛落魄的人生经历,造成徐渭其精神的苦闷和对朝廷腐败的不满,他时常发诸笔端,通过艺术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以泄胸中之愤慨。
徐渭的水墨大写意花卉,发挥了文人画的传统,以“不求形似求生韵”的笔墨意象来体现描摹对象的精神。徐渭对苏轼、黄公望、倪瓒、王冕、沈周等人的画十分推崇;同时对前辈画家陈淳、林良、陈鹤等人亦很佩服。他是融会各种画法以后,一改吴门画派花鸟画自然秀润、恬静悠雅的格调,而形成大胆泼辣、乱头粗服的画风。特别是他惊世骇俗,不拘形似的水墨写意花卉,具有一种“推倒一世之豪杰,开拓万古之心胸”的豪放气概。
徐渭极尽墨法之美,实现自身书法技巧和绘画笔法的良好结合。徐渭在绘画过程中,大多是以墨色为主,很少利用其他色彩。他用墨如滂沱倾泻,勾花点叶弹跳有声。通过运笔的轻重徐疾,振笔横扫,毫不雕琢,有时充分利用纸张渗水晕墨的特点,营造出墨痕泛滥、淋漓变幻的奇特效果,极大地丰富了传统水墨的表现技法,真正进入了一种自由的纯粹的审美境界。徐渭作为水墨大写意花派的开山大师,其在文学艺术上的卓越成就,的确很少有人能与之比肩,他的作品对明晚期以及后世影响十分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