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新加坡（二）观赌

我没打探过新加坡有多少合法的赌场，但我观赌的金沙赌场，据说是耗资40亿英镑堆起来的。当然，赌场只是这建筑物里的一部分，它由三幢豪华的酒店和多个裙楼组成的奢华之地，上面还顶着一艘没有动力的船。听计程车司机说，李光耀当年曾说过，新加坡要开赌场，除非“跨过我的尸体”。结果，这位开国元老刚刚耄耋，这个世界照样改变了。
新加坡的赌场对自己的国民玩赌要征税，而对外国人则免税，我想这也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国策吧。昨晚，我手捏着护照，胆战心惊的跟朋友进了赌场，一进门就眼界大开，那豪华之气派让我这个假清高的人打心底里叹为观止。我尾随在朋友的身后，挤在同我肤色一样的人群中间进了赌场，那高大的空间仿佛进了大会堂一般，奢华已经不必再去描述。我偷偷地粗算了一下，这三层高楼的赌厅足可以容纳三千多人齐赌，而且还不会显得拥挤。不过，我只能在一二层转转，三楼的豪华赌厅我是进不去的，估计是赌资的门槛高，拦的就是我这样的人罢了。说实话，我隔河远眺这片建筑群的时候，朋友说这是新加坡的新地标，我细细的瞧了瞧，心里也认同这说法。后来，我进了赌场，心里又不愿认同我先前的说法，想想，如果这赌场真的是新加坡的新地标那就无语了，先不说这是华人世界的文化悲哀，最起码也是评者的讽刺。
赌，是一种游戏，直白地说是泛指博弈输赢的游戏。这是人类社会的古老玩技，也是一种使人能生嗜瘾的病。自上个世纪80年代末，以赌为故事的香港电影《赌神》轰进大陆，取乐玩赌的视频就如同新文化的航船乘风破浪，那奢华的赌场、优雅的赌派、娴熟的赌技、绅士般的赌姿静悄悄的融进了国人的心肺，搅起了一个沉睡已久的麻将新时代。在金沙赌场，麻将我没能见到，但赌客绝大多数是华人，而持护照登场的又绝大多数是中国人，这绝对不是我夸大其词，更不是说瞎话，因我在赌场里听到的都是汉语，而且中国人在这里面不仅没有一丝陌生，相反还有一种客随主便的自在。在豪华的赌场里，我是外国人，在他们国人的眼里，外国人来他们国家不是跟他们抢饭碗的，就是赚他们钱的，惟有中国人友善，说话的口气也大，出手更是阔气的很，而且还有一种负责任的大国之人的风范。在新加坡人眼里，现在的中国人有钱了，他们能拉动一切，这样的咋舌足让我们的华语同胞既敬畏又羡慕，而那眼神和恭维着实又让国人好一番激动，且还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
我蹑手蹑脚的坐在赌桌边，发牌的男子斯斯文文，面色和蔼，他接过赌客送到他手里的钞票，娴雅的把钱瘫在赌桌上，一张一张的点过，又微笑的摊手表示数目清楚，然后风雅的拢起钞票，兑换给赌客筹码。我惊神看了一眼兑换筹码的那华人，估计他的年纪在三十七八，穿着一件雪白的T恤，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体态不胖不瘦，下巴的右边长着一颗黑痣，样子不像电影里的赌神，模样蛮像倒腾什么货物的商人。赌客们在无言之中下了注，那如同田径场模样的赌桌上画着黄线和红线，筹码蹲在小格格子里，我全神贯注地盯着赌桌上的筹码，一会儿有人赢了，也有人输，筹码就在小格格里填过来搬过去，几局下来，我愚钝的脑子还是没看懂怎么玩法。大约二十来分钟过后，坐在穿T恤旁边的赌客掂起所剩的筹码走了，一个穿崭新白衬衫的男人坐了下来，他面相敦厚，脸上的酒膘肉厚厚的，一看就晓得这男人的官像不错。站在这男人身后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她穿的摩登，不像是这男人的女儿，倒像是刚脱贫的富人，估计是这男人的附属。这男人递给穿T恤的赌客一支烟，然后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抽支中华。穿T恤的赌客接过香烟，懊恼地说：妈的，我今天怎么想起来抽苏烟的，晦气。我窃听见了，但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说道，木讷的不解。朋友见我痴弱，贴耳告诉我，说赌客十有八九输钱总能找到输的理由，而赢钱又总是兴奋不已，喋喋不休的传经送宝。赌客们又无言的下注了，穿T恤的赌客拢手死命压住纸牌，然后用了吃奶的力气抠起纸牌的一小角，慢慢的抠，转而再抠，手法不像电影里的赌神洒脱，跟没让人养眼的赌姿，相反的倒是一种贪婪的抠欲。此刻，穿白衬衫的男人身子几乎倾压在抠牌人的身上，他神情凝重，眼睛直勾勾的刺着纸牌，那憋人的气氛骤然聚拢了赌桌上的赌客。终于，抠牌的赌客用手指把纸牌往赌桌的中央一弹，潇洒的直起腰，但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而坐在他旁边的那男人泄气的往椅背上一靠，右手勾到他身后那女人的屁股蛋，好像是安抚的摸了摸，脸上的酒膘肉也随之微微的抽搐了一下。我盯眼看了一下赌桌，只见他下注的小格格子里的筹码又矮了一截。
巨大的赌场秩序井然，招待小姐推着小车给赌客们递茶送水，时而还有乐队助兴。我环顾了四周和楼上楼下，满当当的赌客欢聚一堂，那场面绝不亚于大会堂里的集会。这里是汉语的世界，熟悉的乡音时而从邻旁的赌桌传来，亲切而又莫言，沮丧而又喜面。我熬过了这漫长的赌时，心累累的出了赌场，独步在浑浊的海水河边，水里是对面楼宇的阑珊灯火。我走上行人桥，桥上有十多个华工正在劳作，他们悬攀在桥栏外安装迎圣诞的花饰，那乡音刺刺的扎进我心里，迥然有一种与我刚刚观赌的场景判若两个世界。我不禁在问，奢华的赌场里真的是富人吗？富人的脸就是在他国虚华自己的富有吗？我只得苦笑自己愚昧，在这个奢华洁净的花园之国，也是一个惟有赌场可以吸烟的禁烟之帮，不再想去讲诉昨天赌场里的盛况，生怕我多余的酸楚给国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