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画消暑燥——评傅以新
梁林 / 文
暑中,朋友邀我去家作客,不容我坐定落汗,就拉我到书房,说:“给你看点好东西”。朋友好收藏,认为这是提高人生品味、陶冶情操的最佳选择。他拿出一个宣纸卷,开卷,首先看到的是一幅画的下部,画几人骑马在雪地行进,身后是暗青色的冻河,蜿蜒伸向丛林密布的岗后。树上积雪已部分飘落,画家用横向笔触,千笔万笔,虚实相接,并留空表现枝上积雪和树间层次。雪中树密密匝匝,深沉厚重而又迷蒙。这景象像我幼时老家冬天之景,只是从来不见有人画过,以画冰雪有名的于志学画的是树上积雪结成了冰坨,此画与之迥异,另辟蹊径。树林之后是雪山峰顶,衬在灰色天空中,皎洁,寂静。退远观之,画中境界竟然无比空阔,清凉之气充满胸间,暑燥尽消。这是傅以新教授的作品《雪岭琼树》,我见过他画漓江夜色和黄河瀑布,记住了那难望的视觉冲击力,然而这祥有创意的雪景还是第一次见到,它激起了我对往昔生活的回亿。画面题诗也好:“西疆厚韵在严冬,千树琼姿偎雪峰,寒锁冰河天寂寂,裹蹄走马万山空”,“裹蹄”倍显雪里走马的艰难。诗与画互为合境,真是好画!
我急于看第二幅,也是傅先生的作品,也是新疆题材。与前一幅的静寂空阔不同的是,此作品充满动感,画的是高原叼羊——《雄鹰展翅》。一群角逐中的骑手由远及近,正对画面冲来,个个身手矫健,马儿奋蹄狂奔,配合着骑手的意志。两位主角,左手挽缰,右手紧抓住羊只不放,隆起的臂肉和俯身前探的动作,表现出过人的力量和精神的专注。侧里一人冲击过猛,正勒马回首,身姿强悍。横向里又飞来一骑,骑手身躯后仰,依然刹不住马匹的四蹄。众骑手在草原上如飞鹰一般急驰,激起阵阵尘雾,尘雾之后是坚石陡立的山峦,山峦向更高更远处延伸,接续到皑皑冰峰。啊!只有西疆的崇山伟巅才能养育出如此雄强的汉子。我不禁击掌表达对画家的敬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山水画能配以如此精湛的人物造型,无论在古在今,都称得上难能可贵了。
三、四两幅是书法,均为楷书,我一看就知也是傅氏的手笔。我年轻时曾练过几年楷书,最终觉枯燥而放弃了,深知楷书之难。楷书之称为“楷”,是因为它有严格的法度,从结字到笔法,都须中规中矩。虽然容易写成个儿,但又极易死板。书法家不是不想越“雷池”,而是一越就不成样子。所以能以楷书成大名的少之又少,清朝人无奈而从魏碑找出路,但往往流于怪。当今人心浮躁,真正写得好楷书的如凤毛麟角。对傅以新的书法我早有留意,知他草、隶有名,后在他的《书法集》中见到楷书《周恩来诗》,行笔凝重,而结字有行书意味,造型优美,融入了魏碑特点,自成一体,很是佩服。今日所见楷书,一为《神秀、惠能偈》,一为曹操《龟虽寿》诗,又与前见之楷书不同。《偈》字体稍扁,有《泰山金刚经》的厚重,又夸张了行笔的力度而富于变化;《诗》则由于内容关系,字体更趋自由,行笔壮硕,颜体和魏碑方体、圆体,都在作品中有体现。两幅书法作品既庄重又潇洒,能感受到作者书写时心态的平和清静,功力的专注,以及唯美的追求,为世面上充斥的各路“名”家书法所难及。凭我曾数年练字的体验,此说决不为过。
傅以新先生这几幅书画作品,令我百看不厌。我为他的艺术叫好,有心称他的书画为“傅体”,又觉太早,因为看得出他的发展空间还十分远大。在当今这专事炒作和利用头衔来竞争的环境中,像他这样踏踏实实做学问的书画家太少了。
我对朋友说:“谢谢你,让我不虚此行,作了一次极好的精神遨游,收藏这样的艺术品称得上货真价实”。他问“如何”,我说,“心动”。朋友听了爽声大笑。他说,你先把今天的感慨写下来。于是,乃有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