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当今中国美术批评的价值

--引自
刘工《中国绘画的精神含义》

注：本文系作者与中国画家靳宝霖先生于2015年3月29日的一次闲聊。拙作只为个人观点，若有“唾骂和挑剔”之意，请勿对号。

由此可见，在西方美术批评史上，因美术发展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以模仿自然为主旨，美术批评所着重分析的是如何准确地、生动地表现特定时空中的客观物象，以及美术自身的特征。如古希腊的赫拉克利特②、苏格拉底③、柏拉图④等人都持此观点。此后，黑格尔则以哲学和美学的高度论述了美术的特征，他将其划分为象征、古典和浪漫三个阶段。19世纪印象主义美术出现后，西方的美术批评对色彩、光学进行了深入研究，强调了表现视觉印象和自然光。继此而起，西方诸多现代艺术流派孕育而生，促使西方的美术批评从根本上动摇和终结了传统的艺术观念，以及对传统的审美理想反思。由此，注重美术的主观表现，强调美术形式与风格的多样化，成为丰富与发展西方美术批评的思想。

对应西方的美术批评史，中国的美术批评不仅具有独善其身的特质，同时还具有自说其圆的文化背景。纵观中国美术史，我们不得不以历代的画品、书品、画论、书论、画史、书史、诗书钤印等著录来引经据典。这是形成中国美术批评中特有的品评模式、批评方法和价值标准。

其一，品评模式是中国美术批评最基本的审美标准和原则。这里面不仅有着清晰的历史文化的传承性，同时也成为一种品评的公式。如南朝齐、梁间的绘画理论家谢赫提出“六法论”的批评原则，精辟地阐述了绘画中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摸写六个方面。由此，谢赫的经典之论影响了一千多年来的中国美术批评史。

其二，批评方法是基于中国绘画特别注重儒释道的思想体系，以及文学性和诗性的表现意识。众所周知，中国画是水的赋形思想，称之水墨。孔子曰：“智者乐水”。儒家认为水中有儒风，所以中国士大夫的画作多具人生失意时的抒怀情结，持有一种复杂的作画心理，构成了儒风的历史美感。禅语曰：“善心如水”。佛家认为水中有禅味，这是信佛尊佛的画家通过禅意表现自己悟证的境界，以简略的笔法，随心应手写出胸中丘壑，寥寥几笔无不体现出画者的心灵印证，画作且又不拘泥常规。老子曰：“上善若水”。道家认为水中有道意，提倡朴素之道，其画作总是以最简单的方法和笔意反映事物复杂的本性。不难看出，揉合儒释道的思想体系，中国画家所特有的诗、书、画、印等方面的传统修养尤为重要，使得中国的美术批评不仅具有清晰的品评标准，又具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批评”尺度。

其三，价值标准是中国文化延伸水墨赋形的重要体系，也可以说中国绘画的基础价值是其主流文化的体现。为此，中国的美术批评就得在主流文化体系中发挥出拿来主义，以及中国画作在主流文化中的象征意义。如山水画中所表现出的某种观念、某种思想和某种情绪；人物画中所描绘的某种故事、某种生活和某种隐喻；花鸟画中所呈现的某种逸趣、某种情致和某种环境等。除此，中国画家为了献媚也不乏结合中国文化的图解功能，迎合了各阶层的审美趣味。如画马背上骑着猴寓意“马上封侯”、大猴背小猴寓意“辈辈封侯”、葫芦和藤蔓寓意“子孙万代”、蝙蝠从天上飞下寓意“福从天降”、花瓶插牡丹寓意“富贵平安”、水仙花和牡丹花寓意“神仙富贵”、公鸡和鹿寓意“功名利禄”、鸡冠花下站公鸡寓意“官上加官”等等。这些都为中国的美术批评反证其价值所在。

那么，中国的当代美术批评又是怎样的呢？假如，从意大利天主教士利玛窦等人于16世纪初来华传教，把欧洲油画作品带进中国算起，到最早出国学习油画的广东画家李铁夫，西洋油画在中国的280余年间，似乎仅为旅居中国的西洋人青睐，最辉煌的只是被清朝皇帝聘为外籍画师。然而，自辛亥革命以后，远渡重洋去西方学习西画的人日渐增多，他们的去向主要是欧美和日本。由此，西画开始在中国繁盛起来，而这一新来的画种不仅没有被排斥，反而一跃成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必修课。甚至在一度时期，中国传统绘画被轰出建在中国土地上的洋式学堂。

结果是，从20世纪前半叶开始，中国画家以学习西画为己任漂洋过海，到此后的学成而归至海归如潮，许多海归派画家都成为了20世纪中叶以后“革命题材”的画匠。这一盛况几乎把20世纪前半叶的风景、静物油画创作淹没的无影无踪。然而，热情过后出现的85美术运动，愤青的画家们似乎又以矫枉过正的姿态反思中国美术创作的思想，对长期处于宣传式的“革命题材”作品进行重新拼凑，在创作题材上煞费苦心，充分展现出西方绘画的艺术思想改良中国传统绘画的途径。

从美术批评学的角度而言，美术批评是对美术欣赏的解析与剖析，是在审美感受的基础上，以理论分析揭示美术作品、美术现象的社会意义和美学价值。如果说，美术批评的价值具有一定品评功能，那么这一功能就是沟通和协调创作与欣赏的审美关系，是以提高美术创作质量和对艺术欣赏的解析责任。虽然，美术批评的对象和立论依据的是美术作品，以及对美术实践的理论性研究。但是，当今的中国美术批评有些混沌不堪，甚至演变成一种美术批评的利益定律，物语类聚、人与群分的遵循着现实社会中的利益关系。

有人强调，中国特定历史时期的美术批评是不可能脱离时代、阶级对艺术创作的客观要求。这种托词是基于社会功利性的批评尺度，从而借美术批评的“解析与剖析”功能为“批评”画家而成为“批评家”，反之种种都是用功利性的批评尺度博得利益分配。这种情形，恰如相声表演中的逗哏与捧哏的角色，不论是单口的、对口的，还是群口相声，中国的美术批评也少不了垫话、入活、抖包袱的三绝招。

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以及社会意识形态的厘革趋向，中国的美术批评标准也在发生变化。因而，批评家只有对时代的把握为前提批评艺术现象，才能深入分析与研究复杂的社会现象和社会心理，从中找出某种美术作品或美术现象所出现的各种因素。为此，中国美术批评的理论性价值才能得以体现。反之，批评就会变成“逗哏与捧哏”的伪批评，最糟糕的是“批评”业已成为排斥异己与拉帮结派的权谋利益。但是，随着当代艺术的不断发展，中国当代艺术中所浮现出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美术批评思想远远滞后于艺术创作。而所谓的美术批评不是唾骂与挑剔，就是所谓批评家与画家共谋自欺欺人的利益之路。

从某种意义上讲，批评就是一种舆论。简单的定义，舆论就是社会中相当数量的人，对于一个特定话题所表达的个人观点、态度和信念的集合体。虽然，中国人对当下所具有的舆论传播功能有一定的认识，但从众心理却为中国人的热情注入了盲目性。这种盲目的“跟风”思维不仅是人性的一大弱点，同时也折射出中国人爱揣摩上意的传统，越说越玄，具有谚语：“一犬吠影，百犬吠声，悲哉！”有人认为，真正了解中国当代艺术的价值，并能对其价值做出深刻阐释的人，只有中国的美术批评家。但是，由于中国当代艺术批评的话语权握在体制中人手里，以及把持在所谓权威人的笔杆子手上，其独立的、前瞻的、学术的和具有思想的美术批评家不得不用“唾骂与挑剔”来玩世。其结果，中国的美术批评自然就成为吹鼓手或为画家的共同利益体。

冠冕堂皇而论，中国的美术批评不是是非论断，不是优劣作品的核价。真正的美术批评除了技术层面的解析与剖析，理应更多地关注美术作品以及作品的创作思想，而不是臆造美术作品附加于政治文化与商业文化的影响力。这是时代乱象丛生了当今中国美术批评的独立性和思想性，仕途与金钱诱惑着批评家的“学术性”不得不倚靠“唾骂与挑剔”来出人头地。而且，唯有如此的苟且偷生，艺术家与批评家都能滋润在仕途艺术与金钱艺术的氛围中。

有人说，当今汉语热在全球不断升温。也得承认，汉字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汉字的严密构形体系和无与伦比的书法审美内涵著称于世。但在中国的美术批评领域，汉字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伪思考和伪批判。说其伪，是因美术批评已经成为一种“行活儿”，其文一种模式、一推辞藻、一行行一段段的引经据典，虽出言有章，却别无新意。事实上，这种“行活儿”的美术批判更为一种唱叫扬疾、一种神短气浮、一种寸利必得的虚空状态。

我在前面所说，中国人有揣摩上意的传统。其个人的思想性就是挖空心思地揣摩上意的只言片语，所谓的“权威”就是其职业态度。那么，这种复杂的状态从何而来的呢？这是中国艺术家受制于仕途文化的强烈诱惑，批评家连理艺术家为仕途而生的结果。其次是中国艺术家不得不屈服商业文化的利诱，批评家连理艺术家为各自的利益都在干“行活儿”。由此，中国的美术批评在仕途诱惑中扮演着捧哏的角色。尽管美术批评不可避免的存有批评家的主观色彩，但批评必须根据客观论据来自作分析和判断。事实是，在中国的美术批评中，对其作品夸多斗靡的精神解释，用伪思考的思维放大了艺术作品的精神品质。反之，谩辞哗说的对其阐释和解说。

在当今“艺术家”与“批评家”的圈子里，仕途经济与金钱效应是最为奴颜婢膝的“行活儿”。即便出现几个愤青的敢言人，他们也只是被“权威”视为异己的另类，缅怀先烈是愤青的最好寄托。而假斯文的教授成为技工是正道，拍卖行业成为炒作平台是规则，伪的美术批评成为权威则是小丑变成大腕。如今，被尊为“大师”的艺术家多如牛毛，自己端起自己是其“大师”的最有效做派。形象是一身木乃伊式的装束，支撑起只能瞻仰的面容；一身旧时布衫的穿戴，装扮成社会大佬的面孔；一身官场孺相的修饰，尥蹶之势活跃欢快。也许，这就是中国美术批评“唾骂与挑剔”的不言而言。

①．丹尼斯·狄德罗（1713年-1784年），生于郎格勒。平民出身，法国启蒙思想家、唯物主义哲学家，作家，百科全书派的代表人物。

②．赫拉克利特（约公元前530年-前470年），古希腊哲学家、爱非斯派的创始人。生于以弗所一个贵族家庭，相传生性犹豫，被称为“哭的哲学人”。他的文章只留下片段，爱用隐喻、悖论，致使后世的解释纷纭。

③．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公元前399年），古希腊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公民陪审员，他和他的学生柏拉图，以及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被并称为“古希腊三贤”，更被后人广泛地认为是西方哲学的奠基者。

④．柏拉图（约公元前427年-公元前347年），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也是全部西方哲学乃至整个西方文化最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之一，他和老师苏格拉底，学生亚里士多德并称为希腊三贤另有其创造或发展的概念包括：柏拉图思想、柏拉图主义、柏拉图式爱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