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刘工 (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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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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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上兜率寺 发表于2012-02-02 11: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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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上兜率寺
刘工 文
圆霖法师走了,按佛教的说法,他圆寂了。据说,法师圆寂的那天去了不少僧人和居士,我想更多的还是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和虔诚的香客;法师圆寂的那天,我正巧在皖南写生,没能去为大师送行,实为憾事。大师俗姓杜,名振山,号山僧,久居在这狮子岭上的兜率寺。他喜作山水花草,所绘峨嵋、九华、五台、普陀等佛教名山,笔意无不意趣高古,虚静空灵,勾染皴擦深得新安画派之神髓,当之为一代大师。
一别兜率寺已有三四年了,自上回去拜访大师求得一幅墨宝之后,我再也无暇上过狮子岭,原因自然是忙呗。记得第一次去兜率寺进香,是应毅铭兄之邀,从乌江返回的路上途经了兜率寺。那时的山寺香火很旺,可我不曾有见寺就烧香拜佛的喜好,所以也没烧上一炷香或给这兜率寺捐点碎银。我又不曾信佛,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佛主,只是偶尔踏进寺门,东张西望的看看那里面的建筑和古木而已。前不久,我举家暂居江北,本想找个清静地方,努力发奋一下多画点画作,可现居的环境是清静了,但我那疯野的心一直也没能静下来,照常的还是朋党满屋,烟酒绕梁,海阔天空地愤俗而无忌。这也许还是我少不了热闹的闲居生活吧。从我的陋室到兜率寺约有十五六里,我坐在破旧的公共汽车里,挤在最后一排的硬座椅上,车上的女人穿的是大红大绿,有的头上还扎着老蓝布的头巾,红扑扑的脸上还浓妆了一番,而男人的怀里和脚边搁的是大包小包,年轻女人怀里的小孩穿的也很喜庆,手里摆弄着古怪的玩具,过大年的气氛骤然塞满了车厢。我在一个叫高旺的小站下了车,转乘无照无牌无名的电三轮进了山,一路上颠簸的眼花缭乱,两脚麻麻的,就像坐在电椅上似得。
“老板去兜率寺烧香?”司机紧紧的握着车把,他无话找话地问。
“你怎么见谁都叫老板?”我用奇怪的眼光回问他。
“哎!大老远跑这来烧香不是老板就是做官的,这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再说哪有老百姓烧香还坐车去的,只有你们这样的才坐车。我说老板,这两年庙里的香火不旺了,园霖老和尚在的时候,那香火旺得很,好多老板都是开着宝马来烧香的。”司机话音很是高亢,他悠哉的开着车,不停的说他开着电三轮给宝马车引路的事:“这两年上庙里烧香的老板少了,园霖不在了,来烧香求官求财的人也不来了,”
“以前只有求官求财的人来烧香吗?就没有求子求太平的?”
“求子?求太平?都太平盛世了,还求个球啊。现在还有哪个会求子哦,养一个都够呛,养两个哪能养的活噢,如今包二奶的人大有人在,就是没人想养小二子的,你不想想,这孩子不是生出来就完事了,还要供他上学念书、找工作买房子、娶老婆生孩子,哪样事都得要大把的钱啊,”司机一路唠叨着,一路愤愤的,好像在旁敲侧击的说我这俗人。我回味着他的话,觉得这话真实又无奈,但我没接他的话茬,生怕他韶个没完。电三轮穿过一个小村子,绕过蹲守在岔路口的警察,过了一片林场进了山。我在进寺的山门前下了车,眼前幽深的山路还是前些年那老样子,只是枯黄的叶子随风落在山路上,给人一种悲凉的景象。进了山门,一路上丝毫不见下山和上山的人影,更不见烧香拜佛的人,这与我前两次来大不一样。从山门到兜率寺估计有三四里路,缓缓而上的山路两边是生着枯枝灌木的山脊,寂静的让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冷,幸好还有几只叫不上名的雀儿在荒野的茶树棵里戏语,否则我走在这死寂的山路上还真的有些生怕。行至半路,我在路边停下脚步,想找一找以前的记忆,可除了这条山路还记忆犹新,其余的似乎都不曾这么荒凉。这时,一阵山风吹起,落叶在山涧里飘舞,几株粗硕的大树光裸着参天的枝梢,远远地给人一种迷惘的冷楚,更显得一片孤寂。
兜率寺还是以前那模样,寺庙房舍仅有数十间,且多用白泥糊就,惟有供佛的大殿像个庙宇,僧人的寮房简陋的就像老电影里的窝棚。我登级进了寺院,走在凹凸不平的灰砖泥地上,如同溜进了旧时城南的民居。寺里空空不见一人,放生池被落叶覆盖的不见一丁点水面,冷冰冰的铁香炉矗立在大殿前,烛架上的香烛已凝结成雕塑般红泪,怵然的让我感到有些凄惶。我在殿前小憩了一会儿,以前那香烟缭绕,佛语阵阵的景象似乎已是久远的影像,大师那谦和的笑容也已黯然而去,留下的是如今在都市边缘再也找不到的空灵,飒然间,一种莫名的冷寂仿佛冻结了我的心室。许久,我走到圆霖大师榻居的陋室前,那扇暗旧的木门紧闭,门上的铜锁紧拧,土红色的墙垣斑驳的如同将塌陷一般,惟有门前那条长长的木凳还留在那儿,静静的等侯着前来拜谒大师的俗人。我沿着砖砌的台阶悠步走过大师陋室的窗下,仿佛还能感觉到大师在屋里蘸墨染纸,打坐诵经。穿过狭窄的小巷,我在寺院里那棵粗高的银杏树下驻步,久久的凝望着寺里的僧舍和庙宇,四处依旧是空空荡荡,不见僧人和香客,只有僧舍前土墙上大师手绘的山僧在那儿打坐。我拾起一把疏枝破旧的扫把,漫不经心地扫了这寺院里的落叶,聚拢在银杏树旁的凹坑里,然后悄然出了寺院。此时的山风兮兮,挤着墙角吹散起满地的枯叶,扬上寒瑟瑟的天空,卷积在寺外的院墙下,景致更显风寒。据说,大师圆寂后就坐缸埋在寺后,可我已无兴致去寺后找寻,也更无心再在这寺前久留,只得心里沉沉的下了山。
虽说,兜率寺曾有“养息道场”之称,而此情此景不能不让人倍感凄凉。虽然,寺院的墙上还留存着圆霖大师“野花都已得禅意,山鸟半能呼佛名”的手迹,但大相径庭的空悲怎么也找不到此景。记得寺里的一处庙门上还有一副对联,大师用凝重古拙的笔意书着:“万古是非浑短梦,一句弥陀作大舟。”我懵懵懂懂地揣着这句话下了山,行至百余步,我不由地回眸这山寺一眼,只见一抹斜阳从树的枝隙里照射下来,洒在整个兜率寺里,阳光把枯败的落叶染得金黄,也把寂静的庙宇映的更加神秘,仿佛这座古寺正在修禅,心里倏然感到禅意空灵。
我渐渐远去了这座破旧的山寺,到了进山的山门,先前送我来的那辆电三轮还停在路边,司机探出头招呼我:“老板,烧过香了?”我是点头非点头地笑了笑,他接着又说:“还坐我车走吧,这会儿到晚都没车了,到车站还有一大截子路呢,”我没答话,只是拽住门把上了电三轮,又颠颠簸簸的晃在狭窄的小路上,窜进了都市。
2012年1月7日于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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