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意事项 =
荷之印象
刘工
记得小时候去玄武湖摘莲蓬,总得要和把门的老头斗智斗勇。斗智是为了不买进园的门票,斗勇是不畏把门的老头凶神恶煞,原因都是口袋里没有半角钱。南京的四季似乎没有春天,每到春意盎然夏日就来临了,荷就成了这一池湖水里最美的风景,且有苏辙“开花浊水中,抱性一何洁”无人亦自芳的诗情。而今,年年都听说湖里的莲蓬遭人采摘,这让我不由得自省小时候的事来,回眸之中顿觉今天偷摘莲蓬与我小时候截然不同。那时,我们翻墙钻缝的去玄武湖摘莲蓬,乐在一个玩字上,如今却是把偷摘来的莲蓬叫卖。我真是顿恨小时候的愚钝,又倍感今天的人无利不起早的辛劳,让我弄不清莲蓬里还藏着什么。
荷又称之莲,莲蓬是荷花的花心,她娇小嫩黄,藏于艳而不媚的花瓣中。莲蓬与荷花一样,都具有清艳与洁净的品性,象征着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种理想人格。虽然,荷不像牡丹那样雍容华贵,也没有菊花那样的孤傲清高,但她凭着酷夏骄阳盛开的特性,虔敬的与佛结下了亲密的因缘,成了佛国的象征与圣花。菩萨是“觉有情”的神灵,她手执莲花,又脚踏莲花,驾云飘然的向人间抛洒莲花,以此祈福众生。诚然,我不太热衷于佛,这并不是我不信佛,而是我凡心未泯,又怎能虔诚。生活中,我喜欢夏日里碧波荡漾盛开的荷,但更爱秋冬里失去清艳的枯荷。此后,我画枯荷,是把莲心枯尽的过往,留得枯荷雨声的音符,缀一点舍不得忘却的旧时情怀。 去年深秋,友人回国探亲。品茶间,他与我谈到儿时去玄武湖摘莲蓬的事来,记忆里的淼淼湖水、十里清香,赤脚裸腿下湖摘莲蓬的情景历历在目。而今,玄武湖的荷花依旧是“绿荷深不见湖光,万柄清风动晚凉”的景象,可这景致似乎又少了当时的野趣,多了现代市井的喧闹。旧时撑船采莲的画影不见了,追赶男孩子偷摘莲蓬的老头不见了,搜身刷头的凶狠联防不见了。转而是蜂拥的偷莲盗荷的男男女女猎进,叫卖莲蓬荷叶的闹声阵阵,这般市井让人顿感煞然,仿佛是夏日的荷不该有她的宁静,浊水生出的是莲蓬里的金。
不日,友人邀我去郊游,他想找一处原味的风景。第二天一早,我们驱车蹿出闹市,沿省道一路往南,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欲想找到深秋的野景。大约到了晌午,司机途中让我们小憩,我下车走进一处人烟稀疏的古镇,穿过古镇是一片冷瑟的池塘,满眼的枯荷零乱的支在水里,眼前是一片凄凉的冷寂。秋风中,我独步在枯谢的荷塘边,倏然感觉的是“坠叶洒枯莲”的凄怜。然而,当我怅望荷的秋老,依旧能感受到枯莲疏雨的凄美,这让我心随意动起来,手指颤颤的划动,有一种强烈地想表现她的冲动。看着一池的枯荷,我没有一丝悲凉的情绪,心里记起古人“北风吹霜霜月明,荷叶枯尽越水清”的诗句。我喜欢荷,也许荷是我青涩时的爱恋,是我欲从她的洁心里找到的生命花语;我喜欢枯荷,也许是我感悟中的理解,是我寂寥时悄然对她的独白。虽然,历代的诗人都赋予枯荷凄凉的注脚,全然没有朱自清《荷塘月色》里对莲荷的含蓄委婉,季羡林《清塘荷韵》里的情景交融。但枯荷之美,枯莲之韵依旧是“菊暗荷枯,橙黄橘绿”景色里最赋诗情的画意。固然,坠叶枯莲已经没有了夏日的风姿,池水也没有了春夏的清澈,更不听见蛙声一片,但在我残酒间却感受到她在孕育春天,给了我挥之不去的印象。此后,意随情生之中,我将笔触融进枯荷的生命,写意夏日荷的清艳褪去的自然。
如今,夏日的荷好似被染上了世俗的尘埃,有一种沉淀不下的烦躁之气。但是,洁依旧是荷的品性,这是她不用雕琢的性情,荷的清艳与枯荣是我对她至爱的印象。在我平静与激情的两端,我平静的画枯荷,是把洁的单色自然枯莲于心,把清艳褪去留住枯荣的洁净。虽然,枯荷是孤零失色的残缺,但她并不黯然,反而给我另一面的理解和另一种的爱。她仿佛是我孤感中相知的红颜,让我有一种情恋与怡然,像一本《荷》的春秋文集,浓烈与清淡在两段情感中。我激情的画枯荷,是把荷夏日的洁性藏在笔端,投注枯之荷韵的生命力,聚集一种至深的情愫,藏着一层神秘的莲心。在我眼里,枯荷不枯,枯莲不脆,她单色的茎叶融在泥土里,给我一种感受蓬发的生命,只是褪去了夏日惹人的清艳。
2013.5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