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意事项 =
访山僧圆霖
很早的时候就听说南京狮子岭上有座古刹,名曰:兜率寺。据说,寺里的方丈圆霖大师自称山僧,是一位十分得道的老僧,他擅长诗词书画,又是一位博学经书的佛教前辈,可惜我一直缘疏而未能亲近。前日,赵先生与我谈到“师法自然,和谐共生”,想以此作为他管理企业的理念,便差我专程前往兜率寺,拜谒已九十一岁高龄的圆霖大师,以求斧正。 兜率寺位于南京江浦老山西华峰下,离扬子江北岸不远,距南京旧城三五十里,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八月初秋,我约了朋友一同上山。时下,恰逢高温席卷,可入山后,却逐感凉爽,一路风景如画;满目青峰叠嶂,山峦起伏;近观草色清新,树木茂盛,小兽鸟雀不时在路上观望跳跃,像似在欢迎前来进香的善男信女,深藏有一种空灵的佛语,神秘之感油然而生,让人顿感佛地的静寂。步行约数里,远见深山峰顶有一塔,朋友介绍说:这塔是唐朝建的。我不太相信,假如说这塔始建于唐,后屡毁屡建,这还合乎历史的游戏。车至半山,我与朋友下车步行,爬了一段不足半里的陡坡,见一新砌的石牌坊,兜率寺才忽现眼前。步入寺院,破旧的庙宇清静庄严,肃穆典雅,且有香烟袅袅,佛韵阵阵,使人心结骤然不敢多语,似乎到了另一个尘世。我向一老僧探问,说明来意,老僧手指圆霖大师住的方向,我便与朋友来到后院。穿过罗汉堂,眼前是一小庭院,有陋室两间,大间为客斋,小间为丈室。虽说,兜率寺的庙宇实在是简陋,却也不失一种破旧的沧桑。我们先在小院里转悠了一会儿,见一小僧从方丈屋里出来,我向小僧又说了来意。不想小僧说圆霖大师正在小憩,让我们在丈室外的小院里等候。谁知就这么一等,约等了两个多时辰,大师才一觉醒来,我才得入丈室递上供养的钱,尔后才见到这位生性意懒的圆霖大师。 圆霖大师生于民国五年,传说他自幼好书能画,少年时因战乱而看破红尘,旋即遁入空门,一心向佛。听寺里的一个悠闲老僧说,大师年青时曾游历千山万水,得名山大川之灵气,归来就在这兜率寺里以笔墨写写心境,一呆就是四五十年,只是文革的时候还俗,后又做了僧人。此前,我也曾拜访过林老筱之先生,先生告知,圆霖曾与其父林散之相友善,书法直取弘一大师笔意,似已自成面貌,所作山水恪守黄宾虹画法,其笔墨是一派真气弥漫。赵朴初先生曾在其为草圣林散之写的肖像题诗曰:其容寂,其颡炯,凄然而似秋,媛然似春。此等题诗,让我更是肃然起敬。 也许是我自幼好弄笔墨,略知些书画的缘故,圆霖大师听了我来意,让我用斋小憩后再入丈室品茗。客随主便,我与朋友在寺里用过客斋,回到丈室前的小庭院,谁知大师生性痴睡,他又在梦中神游了,我只得坐在柴房的松树干上与朋友聊天等候。这兜率寺没有栖霞寺壮观,更没有鸡鸣寺的香火旺,泥塑的佛像也是破旧,没有一丝华丽和亲善,反而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与朋友在松树干上坐久了,无事之下就在寺里四处转转,总觉得这兜率寺与其它庙宇不同,来这进香不收银子,抽签算卦也不收钱,寺里还住了十几个居士和一个满目愁云的小女子。听一位貌似弥勒的僧人说,这女子原是演戏的戏子,感情受了摧残,千里迢迢来这修行。此时,西山已经泛出红云,大师一觉醒来已是将近日落,他叫小僧领我进了丈室。大师坐在床边先示意我品茗后问道:施主可知道“兜率”之意?我回答说:是否出自佛经“兜率天”。大师微微点头道:“兜率”为梵名,意为知足、妙足、喜足、上足之意。可谓“受乐知足而生欢喜之心”,施主让我解“师法自然,和谐共生”的法意,可见是追求“修心与做事不二,修身与做工不二”的佛法境界,佛学可鉴,“师法自然,终得心源……” 大师的北方口音浓重,我不大听的懂,说话让我听了也是连估带猜。其实,我也不想听他玄玄乎乎的佛道,只想求大师写一张墨宝,好让我回去交差。但圆霖大师说的兴致,我也只得装着点头,免得他再解释佛语,让我再耗时间。丈室里四壁油黄,一盏暗淡的白炽灯从屋梁上悬吊下来,照在砖头磊起来的画案上,给人一种无争的敬畏。此时,丈室外已是满天星斗,丈室里潮湿闷热,我耐着性子听大师说法,不敢扰他。忽然,简陋的丈室破门被一丝山风挤了进来,顿时让我凉爽了许多,我定下性子来与大师谈及书画,他这才又兴致起来,欣然站到画案前,略思。然后蘸笔拂袖而就“师法自然,和谐共生”。大师落款“山僧”后,我拱手称好,大师谦逊地说:有几个月没有动笔了,见笑见笑。我也客套和恭维之后,细细品读了山僧的书法。这是大师难得书写的内容,墨迹颤润,行笔极有佛韵,完全没有当今书坛上的花势,也大不同大师平日常书“佛”字的游离,全然是这八个字的佛法境界。 当晚,我辞别圆霖大师,走出山门,踏着夜路而返,再回首望着夜幕里的这座千年古刹,不由想起唐代诗人杜甫的一首《望兜率寺》诗: 树密当山径,江深隔寺门。霏霏云气重,闪闪浪花翻。 不复知天大,空馀见佛尊。时应清盥罢,随喜给孤园。 转自:刘工《紫屋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