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姓田的莲花,不是接天连叶无穷碧的杨家荷,而是生在秋天的清如草堂里,唤作秋荷。
秋荷,更像是一位临水植藕的水乡女子,离都市远,离自然近。
“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不施粉黛也便罢了,如罗敷驻马,渔翁忘鱼;略施粉黛,则要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了。这样的秋荷,不遇见为好;遇见,哪怕只是在人群中多了那么一眼,就要了你的命,从此,你的生命就即将成为传奇。
所有的艺术,我指的是真正的,都具有宗教般的救赎功能。把人从物质中喧嚣中,无奈无助里把灵魂拖出泥淖。
画家老根,清如草堂主人,姓田名根承,号老根。其笔下秋荷是我所遇见的传奇之一。
孔子评价《诗经》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老根与秋荷之间,完全消解了秋天“晚来风急”的肃杀之气,淡化了子美“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情怀,甚至将繁华落尽,擎天雨伞渐渐苍老的悲凉也隐藏了起来……
我只看到平静的湖面上,少了拥挤的疏朗、多了喧哗后的宁静。是秋荷的独舞,一束追光打过来,她要表达自己,纵使剧终人散,她依然舞着——为已,为内心灵魂而舞着。
这是与老根“秋荷”对视而产生的浮想……
人是有生命温度的,好男人如此,艺术也如此。我说,好的中国画也是有温度的,写形写貌并不是中国水墨画的目的,写意才是;如同一个人活着不是目的,活出价值和意义才是来这个世界上的使命。
在世界沉浸在春节气氛中时,我悦读到这一组秋荷,如沐春光。这秋天的荷花带来的春光,不同一般;不是迎春花的艳黄和星星点点,不是玉兰不顾叶片的上路……
这独自舞蹈的秋荷,从春节出发,在雨水温润中,给我呈现出艺术世界的一片春天。
感动于生命般的舞蹈。秋的舞蹈、莲的舞蹈,还有墨色的舞蹈。
再一次臣服于中国水墨的神奇,艺术之出神入化将水与墨相融于一体,自然于一身,精神从画面中站立起来,如同一枝真正意义上的莲花:洁净、自信、傲世、独立。
一个艺术家如若具备了莲的精神,我想,离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相去不远了。
所有精神的抵达,永远都是艺术家的最终归宿。
中国最早的诗歌集《诗经》中就有关于荷花的描述“山有扶苏,隰与荷花。”“彼泽之陂,有蒲有荷”。自北宋周敦颐写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名句后,荷花便成为“君子之花”。佛经对于莲花的记载更为广泛,莲花几乎可以和“佛”划上等号。在佛教符号体系中,莲花代表漂浮在欲望的污水上,身体、言语和心灵的纯洁。佛通常被描写坐在巨大的莲花和莲叶上。
因此,写莲画莲,历代文人名家多有涉猎,但真正画到极品和独特品质的也并不多。一路沿袭下来,如要创新、创造无疑是对一个艺术家的巨大挑战。前有古人,后有来者,需承继,又需防备重复。当然,写莲对于老根而言,其天然优势在于从小就与之相伴,类似于邻家女子一起青梅竹马般。但仅此并不能成就艺术上的莲花说,老根在熟视无睹的障碍中,发现或发掘出了“秋荷”的陌生感,区别于其他人眼中的“秋荷”。这样,锦秋湖畔万千莲花就成了老根的莲花,跃然宣纸之上就成了一种姓田的莲花。
荷花与佛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佛教认为荷花从淤泥中长出,不被淤泥污染,又非常香洁,表喻佛菩萨在生死烦恼中出生。又从生死烦恼中开脱,故有“莲花藏世界”之义。
老根深知此层传承意义,故诵读经史、研习佛法,并修生活禅。寡言止语,侍植品茗,拈花微笑,如一件经年瓷器,退去火气后,安静若素。这一点,我感受颇深,因我与之交往近二十年,随着画艺的提升,人也变得谦卑、低调、不事张扬,偶坐一处他用心泡茶,品出了舒适感。
将一切都融汇在你所走过的旅程之中,融汇在你所度过的白天和黑夜里,更将它们融汇在将要开始的更崇高的途程中。
不要观看任何地方的任何东西,只看着你可以达到而且超越的东西,不要想到任何时间,不管它有多么久远,你只想到你可以达到而且越过的时间。
艺术的根源,源自于内心的丰富和高度,生命也如此。一个没有活透彻的人,是无法明白什么是人生或生命的,也就无所谓人言清醒地活着。一个人如果还在黑暗之中,他是没有方向可循,更不用谈寻找方向。
艺术也如此,有些人自以为达到了一个高度而沾沾自喜,其实,他只是越过一个山丘罢了。真正的艺术巅峰是存在于云端之上,存在于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我想,如果明白了这样的道理,一个人才能走在自己的路上,才能做自己的船长。
莲文化。莲画。与老根之间有了互换,深入其里,物我两忘。有时看莲如老根,有时看老根如莲,如此热爱,才会有如此景致。
在没有找到自己之前,你只是在人世随波逐流而已,谈不上创造,只有模仿和抄袭;如果艺术感悟度不够,连模仿和抄袭都做不过别人。只有找到自己,才开始走在创造的路上,艺术才刚刚开始。因为,艺术是创造的孩子。
羊年春节,繁华铺陈、遍地喧嚣。我独与“秋荷”做伴,写下如上闲言碎语,是说给“秋荷”听,是写给老根言,更是写给自己。感谢“秋荷”带给我的悦读,感谢老根腊月里把她送到我的案前。
新一年在上班的鞭炮声中又开启了。
草青不远,花开不远,花期过后结果更不遥远。
(高雷,诗人、艺术评论家,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淄博市青年作家协会副主席)
田根承艺术简历
1968年生于山东淄博,字继之,号老根。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新闻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淄博市书画研究会副会长、淄博画院画家。供职于鲁中晨报社,任晨报画院院长。
2008年《高秋图》入展中国美协创作高研班结业作品展获优秀奖;
2013年《东方梦晓》入选中美协主办的“泰山之尊”全国中国画作品展;
2013年《苏醒》入展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庆花博-纪念恽南田诞辰380周年暨全国花鸟画作品展”获优秀奖;
2014年《故园春梦了无痕》入选中美协主办的首届八大山人全国花鸟画作品展;
2014年《痕》入选“精致立场”全国第二届现代工笔画作品展;
2014年《风骨系列之大地脉动》入选中美协主办的“翰墨齐鲁”首届全国花鸟画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