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职业艺术家调查报告https://www.huajia.cc 2017.05.26 15:36 来源:中国美术报 发表评论(0)
2008 年,在北京草场地艺术区的一个展览上,参加开幕式的艺术家们在室外休息 【编者按】从北京通州区潞城镇北京副中心建设工地驱车,沿宋梁路往北绕过宋庄上京榆旧线一直往东就是白庙村,全程不到10公里。在白庙东北部还有很多经济落后的村庄,其中可以看到一个红砖小楼,墙上硕大的“艺术区”三个字把它和周边的破旧农居区别开,这里的居住者多是从宋庄迁来的。2015年,北京市行政副中心东移通州的政令下达,本已产业化升级的宋庄艺术区更加躁动起来,地区政府的地产规划和商业资本大举介入,使得原本平易近人的农村地价翻倍上涨,从而改变了许多聚居多年的艺术家的生活环境,一些没有经济支撑的艺术家不断向周边更偏僻的地方转移,白庙村的这个“艺术区”楼新建不久,旁边还有另一栋没有完工的建筑。这里有一批我们称之为“职业艺术家”的人。 在当代中国,有多少艺术家称得上是“职业艺术家”,或者,哪一种艺术家能被称作“职业艺术家”?职业艺术家,是指体制外的艺术家,还是指依靠艺术创作的收入来维持生计或者发家致富的艺术家?或许,这个定义并不重要。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数量庞大的群体,也许是不愿意被称作“职业”艺术家,也许还不愿舍弃那一份“体制内”的工资,总之,声称自己是职业艺术家的人并不多。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去走近和接触这一群体。一个月以来,我们走访了北京的宋庄、798艺术区,成都的蓝顶艺术区,上海的新桥艺术区,以采访和走进艺术家工作室的方式,搜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在这些鲜活的故事面前,一切猜测都显得苍白。那么,中国的职业艺术家的生存状况如何?他们的创作状态又是怎么样的?
上世纪末,艺术家杨少斌和他的爱犬在圆明园的工作室 2015年11月,纽约佳士得“画家与缪斯晚间特拍”的拍场上被莫迪里阿尼的《侧卧的裸女》点燃至沸腾,最终中国藏家刘益谦以1.7亿美元(约合10.8亿人民币)的价格拍得作品,又一次刷新了人们对“天价”艺术品的认识。而创作这幅作品的那一年,年轻的莫迪里阿尼只有33岁,还落魄地混迹于蒙马特高地。同样是2015年,另一位喜欢绘画的落魄年轻人,正窝在北京宋庄的工作室里考虑着怎样给自己的作品定价——他需要钱,因此反复思考着,一幅看上去还不错的肖像创作究竟卖到多低才有市场。最后,他给出的底价是200元。 卖画 自从张中阁在自己的公众号里发布了一条《卖画(亲近勿扰)》的推送以来,已经有不少买家联系上他。在那条微信中,他在一堆新画的素描头像作品照片前面写道:“当我为以200元一张的价格卖掉肖像画感到心理不平衡的时候,一个女人对我说:‘我喜欢你的几件事是,你第一次因为没有钱求别人给你一份工作的时候;有一次你的钱包快要掉进水里,你却一把抓住的那一刻;当你一想找工作就想去工地搬砖的时候……’” “女儿刚出生,我的画卖得不好,岳母看不到什么希望,一着急和我吵了架,我就开始画这些素描画了。它们很便宜,我觉得这样应该能卖掉。”张中阁回忆道。这些素描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不俗气且足够精致,价格又足以令每个买家感到“捡了大便宜”,确实很好卖。这鼓励他照着类似的风格继续画了一大批,卖画的微信也接连发了四条。这些微信好像一夜之间就被扩散开,而每一位买家都会惊讶于作品的质量和低到不正常的价格,没有几个月,他几乎将这批素描画卖光了。 宋庄镇北寺庄村是张中阁在2015年生活和工作的地方,这里看上去跟任何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小村子没有多大区别。它位于北京的边缘,也是宋庄的边缘,与河北燕郊只隔着一道潮白河。那一年,女儿的出生带来了心理上和生活上的双重压力,他搬离了已经生活了许多年的宋庄艺术区。这次搬家,宋庄附近的几个村子和燕郊都在找房的搜寻范围之内。最终,住在北寺庄村的一个画画的朋友介绍了一个小院给他们。比起在2015年每年租金三四万的宋庄艺术区,北寺庄村这套年租金1.8万块的小院显然更加合算。妻子看过了小院的照片,他趁她在家中照顾女儿的空当去看了房,然后就搬了家。
潮白河的黄昏,这里是北京与河北的交界处 (图片来自于网络) 卖画的微信吸引来了许多陌生人,当然也有熟人,几年不联系的同在北京的老同学也辗转找上门来要买画。那一年,张中阁还没有微信,也不怎么用手机。一个春天的午后,在妻子孙艳打了许多个电话为老同学指路之后,他们终于见了面。张中阁坚持让同学来家里吃饭,“不要出去吃了,来家里,孙艳做饭很好吃。”语气里充满热情和对妻子厨艺的骄傲。 张中阁的小院在一排平房的尽头,门前有一小片菜地,一些看不出品种的小菜在正午的阳光下蔫蔫地泛着白光。妻子孙艳在厨房忙碌着准备午餐,这是个典型的山东姑娘,踏实、能干、顾家,做得一手好菜,笑起来十分具有感染力。她大声招呼着让张中阁抱小女儿带来客去后院看画,说话间便麻利地切好了水果。 这间小院被张中阁和妻子分作了两部分使用,前院是生活的地方,后院的两间分别是两人的画室。张中阁在外间屋画画,画具被七零八落地堆放在屋子里,连同一簇簇干花和植物堆放在一起,看上去灰扑扑的。屋子中央架着画架,上面是一张还未完成的一开大的素描,正是微信中的那种风格。张中阁说,大学时油画工作室出身的他已经好久不画油画了,他日常的创作材料变成了坦培拉、水彩、铅笔。原因十分简单实际,“经常搬家,油画材料收拾起来太麻烦”。对他来说,使用什么材料只是作画的手段,能持续地画画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谈起这批卖得不错的素描,张中阁称它们“有‘卖相’”,但他自己却“并不太喜欢”。说罢,他打开角落的箱子,拿出一大叠纸上作品,“这些都是最近一年画的,我比较喜欢这些,有意思”。这些画被看似随意地画在了几乎是一切可以找到的纸上——普通的泛黄的素描纸,旧的报纸、杂志,颜色鲜艳的包装纸背面,不规则的纸箱、纸壳上……水彩、坦培拉颜料、油画棒、色粉、炭条等材料被无序地叠加在一起,构成一幅幅暗色调的画面,它们与那批好卖的素描十分不同。作品中常常出现一些看似莫名其妙的物象,这些物象的来源十分杂乱,也许是电影、照片、杂志,也许是院中的植物、角落的摆设,也许是女儿的玩具、妻子的衣服……这些大大小小的画摊开了满满一桌子,这间并不太大的工作室好像变成了一座堆叠着回忆和情绪的暗色的岛,渐渐充满了一个瘦削寡言的倔强青年的生活片段。而这些奇异片段的男主角,此刻正闻着前院传来的饭香,一边淡定地坐在一旁哄着还不太会说话的小女儿,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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