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谷和他的漫画时代

 1948年《这是一个漫画时代》创刊封面，张光宇绘

伪金圆券：“这难道是我昨晚脱下的鞋子吗？”（漫画） 1948年 米谷

二十年江湖独角戏（漫画） 1948年 米谷

7月28日，米谷漫画作品展“这是一个漫画时代：米谷的1945-1965”在北京画院美术馆开幕。此次展览由广东美术馆和北京画院联合主办，展出了117件米谷的漫画手稿，涵括了米谷艺术生涯中1945年至1965年间重要的代表作品，使更多人了解漫画家米谷。

这里所说的“漫画（Cartoon）”源于日本。20世纪初，在使用“漫画”这一通用名称之前，那些发表于报纸杂志上带有政治或社会寓意的画作也被称作“讽刺画”“滑稽画”“笑画”“寓意画”等。20世纪20年代后期，从日本输入“漫画”这个总称，才概括了这类具有特殊功能的画种。

米谷（1918—1986），作为20世纪一位颇具代表性的漫画家，曾与华君武、廖冰兄、张乐平、叶浅予、张光宇、方成等人一起，为这一画种在中国发展做出过重要贡献。在成为“米谷”之前，他是朱吾石，也是令狐原、封宁、李诚、石兰、M.K.。他曾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学生，是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的研究员，是新四军第一师政治部文工团美术组长，是香港《文汇报》上《漫画双周刊》的主编，是“人间画会”的秘书长，是《解放日报》编委兼艺术组长，是《漫画》月刊的主编，也是中国美术馆研究保管部主任。

1918年11月4日，米谷出生于浙江海宁，取名朱禄庆。祖父和父亲在他4岁时相继去世，母亲带着他依靠名下的店铺和田地生活。人们常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米谷的第一位伯乐无疑就是他在海宁县立初级中学遇到的美术老师周佩华。周佩华在发现米谷的绘画天赋后，不仅提供自己收藏的画集给米谷翻阅，还指导他购买画具，辅导他学习画画。

1934年，米谷中学毕业后考入了杭州国立艺术专科学校高中部（即西湖艺专），改学名朱吾石。他在国立艺专学习时间虽然不长，但深得校长林风眠的器重。次年，米谷转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学习。他在上海接触到由鲁少飞主编的《时代漫画》杂志，开始对漫画产生兴趣，并尝试创作漫画向该刊投稿，从此开启了他的“漫画人生”。

米谷的漫画题材广泛、立意新颖、形式多变都来自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如果说美术学院的专业训练培养了他的绘画技巧，那么延安的经历则提升了他的思想觉悟，坚定了他的革命立场。1937年抗战爆发后上海美专停学，米谷与友人一起投身抗日，奔赴延安。在延安，米谷先入陕北公学学习，毕业后前往邑县陕北公学分校政治宣传科负责宣传工作。次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在年底回到延安，担任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的研究员，还和华君武一起在鲁艺创办了“漫画研究班”。1941年，米谷跟随新四军前往苏北根据地工作，出任新四军第一师政治部文工团美术组组长一职，年末因病前往上海治疗。1942年，新四军转移后他便与部队失去了联系。与组织失去联系的这段时期是米谷创作最艰苦、生活最困顿、思想最苦闷的时期。随后几年为了生计他在上海做过小学教师、广告公司绘图员、化工厂记账员等工作。同时，他向各大进步刊物投稿，以漫画作品揭露和讽刺时弊，来配合“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的民主运动。这段时期米谷的代表作有讽刺国民党政府“假民主、真独裁”的作品《保护选民》，以及揭露国民党特务在昆明暗杀进步人士的作品《昆明不明》等。

1947年底，上海白色恐怖加剧，米谷在友人协助下，前往香港继续从事漫画创作。1948年9月，香港《文汇报》正式创刊，米谷任该报《漫画双周刊》主编，署名“李诚”，同时还以米谷、石兰、M.K.等笔名创作发表了大量有关国际和国内时事的政治讽刺画。直到1949年5月上海解放后，他才得以回到上海。这次展览的标题“这是一个漫画时代”就源自米谷在香港时期与进步组织“人间画会”的其他漫画家们一起编辑出版的一本同名漫画月刊，他们创刊的初衷便是用漫画讽刺丑恶，暴露时代的黑暗。

米谷暂居香港虽然只有一年半的时间，却是他漫画风格成熟后最为高产的一个创作期。他在这一时期的漫画内容表达上，已经熟练使用大众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成语典故、民间谚语、风俗风物等题材，通过隐喻、对比、反讽等方式，点拨读者感应画面内容背后所要表达的观点与态度。如《二十年江湖独角戏》便借用了浙江杭嘉湖地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种民间表演形式“独角戏”来讽刺蒋介石“自说、自唱、自演”的自封大总统闹剧。还有用拟人手法揭露伪金圆贬值的作品《伪金圆券：“这难道是我昨晚脱下的鞋子吗？”》，生动讽刺了1948年8月国民党政府为挽救崩溃的经济发行“金圆券”取代“法币”，即所谓的“币制改革”，反而导致更严重的通货膨胀和物价飞涨的社会现象。

1950年6月1日，新中国第一本大型漫画期刊《漫画》创刊于上海，米谷任主编。1955年6月编辑部迁至北京，至1960年7月停刊。《漫画》杂志历时10年，共计发行164期，影响并培养了韩羽、蒋义海、毕克官、缪印堂、詹同、陈永镇等一大批青年作者。

1961年，在《漫画》停刊一年后，米谷出任中国美术馆研究保管部主任，继续关注国内外时事进行创作。越南战争、古巴导弹危机等重大历史事件都成为他创作的主题。1962年，苏联为了与美国争夺中美洲，在古巴部署中程导弹，并提供伊尔28轰炸机。10月，美国总统肯尼迪采取强硬对策，向赫鲁晓夫发出进攻威胁，随后苏联从古巴撤出了导弹。米谷紧随时事创作了《胃口越来越大，再来一盘油炸伊尔28…和…和凉拌甘蔗刀》，展现出他作为漫画家的高度敏感性和概括能力。

今天，我们重新阅读米谷的这些作品，更能感悟到漫画作为一幕严肃喜剧的魅力，不仅笑中带刺，更是令每一位读者在恍然觉悟后的一笑一乐之中得出自己的结论。

 （作者系北京画院美术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