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黑见鱼乐 砚深藏蛰龙 日写三千字 不知春夏冬 指茧化山脉 纸堆成岳峰 停笔观云起 方知墨外踪 《临池》仰伯  图片说明(国画作者仰伯) 薛晓勇的这首五言诗,以书法修行为题,道出了中国艺术核心的“修行-顿悟”模式。它清晰地勾勒出一条从“沉潜于技”到“超然于道”的精神轨迹,是其艺术思想体系的重要支柱。 一、筑基:于“水黑砚深”中涵养内美 诗的开篇“水黑见鱼乐,砚深藏蛰龙”,便以非凡的意象奠定了修行的根基。 “水黑”与“鱼乐”:化用《庄子》濠梁之辩的典故,暗示书法的至高境界在于物我两忘、自在优游的精神愉悦。墨汁(水黑)不仅是书写的材料,更是滋养艺术生命(鱼乐)的源泉。 “砚深”与“蛰龙”:将砚台想象为潜藏神龙的深渊,这是对自身内在潜能与磅礴创造力的坚信。薛晓勇在此指出,真正的书法探索,并非向外求索奇技,而是向内深挖,唤醒蛰伏于灵魂深处的、如龙般雄强的生命能量与古典气魄。 二、苦行:以“指茧纸堆”重塑时空 “日写三千字,不知春夏冬”:描绘了心无旁骛、沉溺于书写的高度专注状态。这不仅是时间的投入,更是精神的闭关,以此斩断与外缘的纠缠,全身心浸入笔墨的世界。 “指茧化山脉,纸堆成岳峰”:将身体劳绩的痕迹(指茧)与精神追求的象征(山脉)等同,将物质性的消耗(纸堆)与艺术高度的积累(岳峰)类比。这是一种极具震撼力的表达:艺术家的身体,通过日复一日的劳作,本身已成为一座行走的、由功夫累积而成的山川。 这正是其画作中“金石味”最根本的来源——它不是风格的模仿,而是生命能量在纸上凝结后的自然质感。 三、顿悟:于“停笔观云”时得“墨外踪” 全诗的前六句极力渲染了“写”的绝对重要性后,尾联“停笔观云起,方知墨外踪”实现了一次决定性的转折与飞跃。 “停笔” 是关键性的动作。它意味着从主动的“作”转向被动的“观”,从“有为”的技术世界抽身,进入“无为”的自然境界。 “观云起” 是悟道的契机。云的形态千变万化,自在卷舒,无一笔人为刻画,却蕴含了宇宙间最生动的韵律与无穷的机趣。 “墨外踪” 是全诗的诗眼,是修行所指向的终极答案。它告诉我们,所有在“墨”之内的艰苦修行——对笔法、结体、章法的追求——其最终目的,是为了感知和捕捉那存在于“墨”之外的东西。那便是自然的生机、宇宙的呼吸、作品的气韵与超越形质的神采。 从“蛰龙”破壁到“云起”无踪 《临池》诗,完整阐述了薛晓勇的书法和绘画实践哲学: 1. 修养的内化:他将“蛰龙”般的传统能量,通过“日写三千”的苦行,内化为自身的“山脉”与“岳峰”,这便是其笔下线条充满“金石味”与磅礴生命力的根本原因。 2. 审美的超越:他追求的不是停留在纸面的完美字形,而是由笔墨生发、却远超于笔墨之外的“踪”。这“踪”是意趣,是境界,是弦外之音,是画外之象,与他画作中“空白非空乃画魂”的理念完全贯通。 因此,薛晓勇的书法探索,是一场“以技入道”的精神仪式。让我们看到,真正的书画家,既要是那位在“砚深”处默默蓄力的“蛰龙”,也必须是那位敢于“停笔”、在“云起”间捕获天机的觉者。他的艺术之所以厚重而又空灵,正是因为这“墨内”的万钧之力,始终追寻着那“墨外”的永恒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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