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派国画开山者 中西合璧第一人
“另类”吴国亭,传统下的独白
王世停
有人说他的画不是“国画”,有人说他要开宗立派;有人说他的探索尝试天马行空,打开了传统中国画的全新维度空间,也有人说他是在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纵观书画界,千年以降,你尽可以评价一位画家的功底深浅、境界高低,却罕闻这样极端对立、矛盾、争议的声音。
万般毁誉集于一身,我自岿然不动。吴国亭,在泱泱墨坛堪称“另类”。他以八旬高龄悍然打破传统,“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将油画、版画……诸多西洋画法技巧融于山水之间,挥洒狼毫之下,跃然宣纸之上。谓之:新派国画。
其人,桀骜又祥和;其画,抒意又写实;其言,骇俗又入理。走进画斋,且听吴国亭传统下的独白。
“准确都做不到,当什么画家? ”
一盏暖灯,一张茶台,画轴遍地,满屋墨香。夜访吴老,一头白发而精神矍铄,面容慈祥而目光精湛,说话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完全符合一个“老艺术家”应该给人的第一印象。
但一说到中国画,他如同“变了个人”。
“有人说,中国画的特点就是‘遗貌取神、舍形取义’,那是骗人的鬼话!我不接受!”吴老从座上站了起来,语气颇激动,“基本功不到家,准确都做不到,当什么画家!”
古往今来,书画界历有形神之争,如同金庸小说里“剑宗”和“气宗”之分。拥“形”者认为,中国画重写意,西洋油画重写实,两者是神似与形似之间的关系。更有激进观点,认为书画艺术就是要突破形体的束缚,越是“不像”越是“自由”。看山是山,那是小学生;看山不是山,那才是艺术家。诸多乱象亦由此而生,君不见网络上“丑书”频现,君不见画展里鱼龙混杂,画虎类犬之例贻笑大方。
“有了形,才能有神。”吴老给自己定了个十六字艺术方向:形神兼备、赏心悦目、雅俗共赏、发展创造。第一条就是“形神兼备”。
在他看来,“形”就是力求准确。“形似”并非“舶来品”,恰是中国画的好传统。宋代的花鸟画纤毫可见,古代画师为了画老虎,特地把虎皮披在身上去森林里观察真虎……形不准,只能说明画家的基本功不扎实。最近著名画家冷军的一幅《肖像小相——小姜》震惊业界,估值达到6000万元。画中绿色毛衣女人极端写实,精致入微,连皮肤纹理、毛衣线头都丝毫毕现。
当然,中国画未必追求这种极端写实,但“少女很漂亮,你总不能给画成老太婆”。形之不似,神之焉附?评当代所谓“抽象绘画”,他斥之“等于没有声音的音乐”。
吴老对“形”的执着,或源于自身经历。回望吴老艺术人生,从素描、速写、版画、油画、水彩画、年画、连环画、宣传画、插图乃至漫画,门门涉猎,样样精通。在浙江美院任教期间,他教的就是版画。这些绘画门类多注重“以形传神”。数十年浸淫其中,融会贯通,让吴老将“形”与“神”的辩证关系升华成自己的哲学——“形神兼备”。
有了“形”如何传“神”?画家与画匠之间,往往只隔了一层“窗户纸”。吴老有一台小数码相机,到哪里都带着,看到能触发创作灵感的景,就“咔擦”下来,回家洗出照片,看着看着,照片中的美景就上了宣纸。不同的是,跟照片相比,画上可能多了几只鸟,或者石头大了一圈,又或许水面的颜色变得更冷峭。“艺术来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吴老说,现实生活所见为“形”,又寄寓作者本人所感、所悟,加之审美取向的个性化表达,把景与人的感受融合,把喜怒哀乐附着在具体形象上,即是 “形神兼备”。否则,“貌合神离”。
判断一幅作品是否达到“形神兼备”的标准?不看名气、不看参展档次,不用绕来绕去让人云里雾里的专业术语,只需一条:让任何一个观众(专业或非专业的)看画,观之自然能产生某种观感情绪,而这种情绪恰是作者要表达的,作者与观者形成强烈的情感共鸣,即是“传神”。吴老作品《清溪夏韵》,水洌涧幽,藤草油油,一蛙蹲坐青萍之上。无需解释,对画无言,观之数秒,便如身临其境,深得“清凉夏韵”之感。
“什么是美?恰当就是美!”
在绘画艺术中,最难处理的莫过于在意境方面的表达。它不仅要有熟练的技法和完美无缺的构图,更要求创作者具有高深的文化艺术修养和道德品质修养。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美”是不可测量的。某种程度上说,一位画家对“美”的认知高度,决定他终其一生艺术创作所能达到的“天花板”。
那么,什么是美?美是什么?记者抛出这个无比宏大的问题,吴老对了段《登徒子好色赋》: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作画当如“东家之子”,内容之繁简、用色之冷暖、留白之多少,意境之表达……凡此总总,须多不得、少不得,刚刚好,才是好。一言以蔽,“恰当就是美!”
以“恰当”做标尺,丈量吴老作品,便打开一片“美”的新天地。
《故乡月》一作,夜色朦胧、树桠横伸,两三鸟窝绰约隐于林梢,一轮弯月挂在枝头。俗目观之,此画“月过大、枝过密、色过浓”。神奇的是,诸多“不足”聚于一画,却让人油然而生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浓浓“乡愁”。树枝杂乱,恰予人思绪缱绻之感;枝影叠诸月上,恰给人百感交错之愁;鸟窝若隐若现,赋予静夜思归之情;硕大弯月,又启人心性之洁……细细观摩之下,竟是一枝一叶不能偏其差,一月一窝不可改其形,通画不见房屋却可见老宅,不见人影但能闻心声。这,就是恰当的力量。
“有人说,美术就是画画。错!美术就是研究美的学问。”吴老说,怎样在一张平面纸上,二维空间表达三维、四维甚至不可眼见的情感,就要通过构图和笔墨来做文章。构图的恰当,关乎事物呈现的大与小、中与偏、远与近。如同一滴酱油,滴在汤里是美味,滴在衣服上是污渍,关键是摆放的位置要恰当。笔墨之恰当,则关乎运笔线条的长短粗细、泼墨着色的浓与淡、冷与暖、疏与密、亮与暗。而这些“恰当”的东西提炼归纳成一般规律性的理论,就是美之术、美之学。
恰当即美,此语“石破天惊”。中国书画界之所以“文人相轻”,之所以“门户之争”,之所以这个主义那个主义口水战不断,乱象频生,究其原因,就是缺了一把可以“丈量”美的“尺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艺术概念和艺术主张,绘画领域中的各个派别不尽相同甚至大相径庭。例如所谓“南宗”和“北宗”的界线十分严格。各个地区经常见到的景致都有很大的差别,四川一带山川奇峭险峻,陕甘一带地势雄伟壮观,两湖一带江湖空旷辽阔,河北燕山一带气象萧森,气候寒冷。不同的地区形成不同的画风,尽管各地区风格各异,但是在意境处理上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恰当即美,这一艺术主张放之四海而皆准,当可构建画界“和谐社会”。
吴老的“十六字”艺术方向中还有两个词:赏心悦目、雅俗共赏。这两个词,看似通俗,却极难实现。悦目易而赏心难,雅易取而俗难得。
有个故事。宋代画院招生,出一句韦应物诗“野渡无人舟自横”,命题作画。结果两个画家考中了。其一,画中船头一只鸟儿踱步,乃寓“无人”;另一,画中渔人树下背对吹笛,乃寓“舟自横”。又一故事,出题《深山藏古寺》,考中者画一和尚挑桶汲水,顺石阶往山林深处而去。画中无庙而庙在画中,其趣其意自能雅俗共赏。
“艺术是相通的。好的音乐能让人看见画面,看到美文;同样的,一幅画,要让乐家见琴瑟,文人见唐宋,弈者见哲理。”吴老说,达此境界,非得通古知今、学贯中西、琴棋书画、诗歌骈赋了然与胸,画家必须要有文学修养,心中有丘壑,胸中有成竹,下笔方能有神。
“新派国画?我是穿着西装的中国人”
“这个门类是我创造的,古代没有,现在也没有。你可以说我是跨界、也可以说是混血,反正‘西餐中餐’我都吃。”吴老不老,雄心不已,欲开山立宗,名之“新派国画”。
新派国画,使命维新。观吴老之画,新风扑面——
用色之新。吴老之画,极少传统国画的黑灰白三色,他大胆将色彩与水墨结合,往往色泽艳丽,对比强烈,既有国画之意境,又得西洋画之趣味。吴老说,西洋音乐分“调”,例如军乐队雄壮激昂以G调为主,抒情曲婉转缓和以F调为主等,他的画也有“调”,一幅《醉蜂》是主色调是嫩黄,漫天遍野油菜田中乱蜂飞舞;一幅《后园雨霁》为冷色调,树叶苍翠欲滴,红果星点其中,清爽而精神;一副《深山十月有声色》为暖色调,黄的叶、红的蔓、棕的石、褐的水……让深山秋韵破纸而出;还有《山泉淌韵》杂色调,冷峭岩石、清幽碧水之下,却有一簇艳黄野花,生机盎然,强烈色彩反差冲撞出独特的美感。方家都知,用色之新,基于强大的写生能力和色彩能力,强烈的色彩极易弄脏画布,更况乎宣纸?
取材之新。一般山水画求其壮观,动辄几百尺大景,笔下是名山大川、泰山黄河;花鸟画则求其精细,一花一鸟,鲜有其他。而观吴老之画,山水画多为无名小山沟,基本是近景;花鸟画则藏花与山野,藏鸟于林间,以物衬花鸟之神。中国美院教授博导王伯敏说,“吴国亭画花鸟画与山水画结合起来,而且结合的妥妥帖帖,更是不易。他的作品清新雅丽、愉目惬意,堪称一洗陈习。”
结构之新。吴老画作鲜见留白,布局饱满。恶之者斥其俗,认为丢了中国画的“魂魄”。但方家却能从复杂构图中,看出用笔之精确,用墨之洁净,景深之开阔,层次之分明,其格调既深沉又厚重,既典雅又朴实,繁中有简,“色”即是“空”。李可染多年前就对其褒赞:“在画面上表现空间不易,有形、有影、有空间,宛如身临其境。”
又新又好,只是特点;开宗立派,要有渊源。吴老说,“新国画”的概念,最早是徐悲鸿1947年提出,强调中国画需要“写实性”的绘画改良方法,吸收外来美术有益的成分。但囿于时代、囿于传统,并未进行实质性的“改造”。今天,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当学贯中西的积淀,艺术门类的博学和打破一切条条框框的勇气,叠于一身,“新派国画”横空出世,吴国亭一鸣惊人。
“我的画当然是国画!”吴国亭展示一幅“半成品”,宣纸上打底的仍是“水墨骨架”。吴老说,“画是‘新派国画’,我是‘穿西装的中国人’。 ”
这样率真傲气的吴老,这样“惊世骇俗”的画作,自然被视作闯进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的传统国画界的“另类”和“异数”。以至于多年前他从浙江美院辗转到江苏美院,众耆宿称之“杀来一匹黑马”。
黑马何意?吴老不知亦不以为忤。自言,其人其画,对于传统守旧的人,是惊怕!对于敢于创新的人,是惊喜!对于普罗大众,是惊奇!
国人病国画久矣,这样的“黑马”,越多越好。
2018年11月王世停写于南京
下图为吴国亭老师在创作新派国画精品
吴国亭简介:
1935年生于南京,1960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留校任教21年,1981年调入江苏省美术馆任专业画家。现为国家一级画师,中国书画研究院名誉副主席,江苏省对外文化交流中心理事,苏浙皖三省国画家联谊会主席,江苏省花鸟画研究会创始人,美国波士顿市中华文化中心艺术顾问。
吴国亭科班出身,经多年严格绘画基础训练,功底扎实,且涉猎广泛,不但善于中国传统绘画的不同题材,亦兼善油画,水彩,版画,素描,速写,漫画和文学插图等。
吴国亭从艺七十年来培养了许多著名画家,同时在报刊上发表其作品达数百幅之多,他的《中国名贵花卉》分别用英、法和西班牙三国语言出版发行欧美各国,著述《中国写意花鸟画技法》、《当代写意画佳作赏析》和《当代山水画佳作赏析》,另出版有《吴国亭画集》、《吴国亭作品选》、《当代艺术家画库》、《吴国亭绘画精品选》、《吴国亭艺途回眸》,画集《定山撷翠》、《山清水秀》、《百瀑图》和《吴国亭速写集》等。此外经常参加国内外画展。
吴国亭作品有其明显的个性:一是强调艺术与生活的结合,摄取生活中可常见到的而古今画家不画或很少画的花鸟和景物,拓展了题材范围;二是花鸟画与山水画相结合,将大自然中生机蓬勃却又杂乱无章的山花蔓草与周围的山石流水等组织在一起,花鸟画有环境背景映衬,因而容量大,空间深,画面更为丰富;三是中国画与西洋画结合,多方面借鉴新的表现技巧,突出作品的整体感、空间感和质量感,并讲究全画的基本色调和渲染,又不失中国画笔墨的发挥;四是将中国古代诗词的意蕴巧妙地融合在画境中,体现出民族文化的神韵,因而作品耐人寻味。
吴国亭充分吸取传统中国画经验,广泛吸取外来美术有益的成分,建立了进步的新现实主义绘画观,拓展了中国画崭新的视野和表现力,其作品“融冶中西,体貌写实”,在中国画坛具有开宗立派的意义,其成就受到国内外的赞扬与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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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办过的个人展览
1981年11月南京江苏省美术馆吴国亭画展
1991年9月美国波士顿艺文轩吴国亭画展
2005年10月江苏省美术馆吴国亭大师作品回报展
2017年4月江苏格冠美术馆《百瀑图画展》
2017年10月江苏省美术馆《山清水秀》——吴国亭从艺六十周年回顾展
2018年9月香港国际创价学会礼堂《丹青妙笔绘香江》——新派国画宗师吴国亭精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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