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南雁写生日记
文·秋雨
2003年3月7日晚,陈平先生带我们全班同学乘列车从北京到温州南雁荡山写生。
9日上午,到达平阳县,一耕兄早已联系好大巴车在车站等候。乘车至景点,下车大约走二百米,到碧溪渡口,有当地学生正争坐竹排、热闹非凡。过渡口,步行至南雁宾馆,安排好住宿、饭店、先踩点观光。
南雁景点很集中,分东西两洞,东有佛教“观音洞”,西有道教“仙姑洞”,中有儒教“会文书院”。三教荟萃。有雄伟壮观的“云关峰”,奇妙秀丽的“玉屏峰”,一柱擎天的华表峰。中间沿路有小溪蜿蜒碧秀,丛林翠竹、山光水色相映、时有烟岚之气、远有布谷声鸣、天簌绕耳,令人心旷神怡,见景而生情、得诗一首:
南雁群峰久仰名,霞光烟雾绕崚嶒。
三家圣地增灵秀,布谷声声最动情。
10日,上午和陈平先生一起画“梅雨瀑”,其瀑飞珠泄玉,极为壮观,下有一潭,潭水清澈见底,一竹排为点景,周有秀木、翠竹相映,自然成画。对景写生,心有触动,有感而发于纸。画毕,陈先生过来一看,说:“这幅感觉不错,很整,秋雨又进步了。”我心里有点欣慰,这是第二次跟着先生写生,算是有点收获吧!
11日午后,我刚走出宿舍,陈先生在楼上喊着“秋雨,到哪里画啊?”“往里走吧。”“等我。”先生背着画夹下来了,我们结伴而行,刚过一草屋,前有一水口,几块石头,先生停步,说:“就在这里画吧。”我觉奇怪,这能入画?看你如何画吧!先生从容地拿起排笔,蘸上土黄色,唰唰几笔,又蘸汁绿,唰唰又几笔,在上打底色。待干,胸有成竹地勾出几块石头,逆锋入笔,转折顿挫,力透纸背;又勾出水口,近处画一草房,前往水流下面观察一遍,接着皴擦点染特有激情。其投入若无旁观者,喷染,加远山,右上角涂上深蓝色天空,经过慢慢收拾,整幅画色彩明亮,完整,画眼特别明确,杂草生意,水流有声。我真没想到,这平常景点,画得如此完美、鲜活,他能穷天地之生机,冥思遐想,自具神奇,通过情感的碰撞,心灵之洗涤,从笔端流淌出来。李晓明在旁情不自禁地叫起来:“画的太好了。”把我们吓了一跳。
12日、13日,这两天我们各自写生,我喜欢画大景,但总觉得散,我和李晓明,宋长发同一宿舍,他俩总是给我指点,我们也经常讨论,亦师亦友,相处和谐。晓明兄说我画里的东西太多,容易散,他建议那册页纸裁成一半,画中景或小景,先解决画面问题。
14日,我按他之法,画两张小画,同一山体,换两方向,虚实明确,果然很整,是夜、晓明兄大加赞赏。当时,我特感激他的指导,也佩服他的艺术见解。
15日,丘挺先生也来了,看他写生示范,笔墨丰富,起承转合,笔笔生发,淡淡的水墨却很厚重,画面淋漓,特有古意,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16日晚上点评,二位先生根据学生不同的画面,给予指导。丘先生说:“写生是写大自然的生命,不是对景物的照搬,要善于取舍。”我拿出一幅《仙姑洞》,自感不好,晓明兄悄悄对我说:“你这幅画的边角应该没问题,画面很整。”果然二位先生对此画加以肯定。最后,丘先生说:“松针要画得更凝炼,画树时笔头要放开,八面出锋。”
17日下午,我在“仙姑洞”旁边写生,刚完成。陈先生独自往道观“怡心院”走去。叫我一声:“我俩上去看看吗?”“去。”我回答。先生先到“怡心院”院上面,很激动地叫我:“秋雨,你快来看,这里有股仙气。”我赶上一看。“仙气何在?一片茫然。”这时他又指着上边的石柱,老藤门,说:“这里也可以画一幅好画。明天来这里画吧。”我这才感到,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先生有丰富的文学修养,长着一双智慧的眼睛,能洞察大自然的精神气息。
18日上午,烈日如火,陈先生在此地画了两幅作品,其中《怡心院》左上角画了两棵松树,一个香炉,一道仙气,右边又加了一条瀑布,先生说:“你们注意观察,这里有一个黑水口,现在没水,下雨之时,必有瀑布,有云烟时会有仙气。自然景观是为画面服务的,根据画面需要取舍,虚处见实,好比京剧舞台上什么都没有,凭演员的表演艺术,四人代表千军万马,手到意到,上手开门,你仿佛能听到开门之声,如临其境,这是中国的艺术文化。这叫‘无一物中无尽藏’。”“哦!”我恍然大悟,气为万物之源,山水的生命体现就是“气”。堪舆学里也说过:“藏风聚气,得水为上。”先生已解开大自然的生命密码。难怪他的画如此鲜活耐人寻味。
19日上午,到“观音洞”写生,中午12点和王小清,邱立娟同学回来吃饭时,看到陈先生还在“观音洞”下边画那幅《老藤盘绝壁》。画兴正浓,也顾不得吃饭,说:“先不急吃饭,在这里画吧,中午请你们吃面条。”一直画到下午两点多才回来吃饭。在他眼里艺术是他的生命,他能在闹中求静,追求的是精神世界,其画品、人品,是我们的里程碑,遇到陈先生,是我一生之荣幸。
20日,我受丘先生之启发,试用淡墨,画了一幅《华表峰》,其构图自不满意:但晓明兄却说:“不然,我倒觉得这并不关键,画面很明确,笔墨明亮厚重,你先别急,用这方法画下去,应该有点苗头了。”
21日,微雨蒙蒙,整个雁荡山笼罩在烟雨之中,时隐时现,我们在会文宾馆走廊里,对面的“仙姑洞”却似仙境,今天画了一幅有点感觉。
22日,大部分的同学回家了,剩下一少部分转移到会文宾馆住,这里的条件好一些。
23日丘先生的妹妹,舒曼也来了,潘一剑送来一套工夫茶具,我每天画余和丘先生,舒曼一起品茗聊天,听琴乐,其乐融融。
28日,陈先生和几位同学回家了,在送他路上,对我说:“秋雨这次来写生进步很大,好好再努力吧。”我有点黯然。舍不得他离开这里。
4月16日晚,也是农历三月十五日,皓月当空,我和丘挺先生去观夜山,远山在皎洁的月光下轮廓很明显,山体很整。山路明亮,丛林树影,道观明灯,眼前是一幅优美的水墨画,丘先生很激动,回家后,他画了几幅《月光下的南雁山》。
4月19日,上午曾三凯也来了,下午丘先生、舒曼回家。
20日,我画了一幅《南雁松风》,此幅作品后来参加了2005年中央美术学院、学院之光“宾虹意象”优秀作品展,其作品被嘉德在线拍卖成交。
4月26日返京。
这次写生50天,收获颇丰,使我体会了怎样从自然界转成画面的一个过程,其中受到陈平、丘挺二位先生和晓明兄、长发兄、一耕兄、三凯兄,他们的帮助指导,在此表示衷心的谢意,有同学问我:“南雁离福建很近,何不回家一趟?”我何曾不想回家,怎奈学习时间太紧,身不由己。又诗二首为记
其一
家山底事又离去,咫尺天涯翰墨情。
野鹤闲云无俗韵,融身造化苦经营。
其二
童年弄笔不知闲,三载京都别亦难。
深夜家乡传雁语,愁情万缕化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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