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全力都没能成功”,画廊模式面临彻底终结了吗?

来源:artnet中文网  作者:Katya Kazak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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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廊主Olivier Babin,图片:Courtesy of Clea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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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14年的运营中,Clearing曾是全球最成功、也最酷的年轻艺术画廊之一,将Harold Ancart、Korakrit Arunanondchai和Marguerite Humeau等年轻艺术家推向国际舞台。它从布什维克(Bushwick)起步,拓展到布鲁塞尔、纽约的鲍威里(Bowery),再到洛杉矶。一度年销售额高达1500万美元。之后,局势开始转变。前几天,画廊创始人Olivier Babin在Instagram上发布了画廊的标志——一棵在森林中高耸于周围树木之上的树,并配文:“Clearing 2011–2025”。如今,Clearing即将进入破产程序,这个梦想就此破碎。Katya Kazakina:我们先回到你开办Clearing的时候吧。Olivier Babin:我们在2011年2月17日开业,当时完全是草根起步,直到一年后才注册成立公司。KK:为什么要这样做?OB:我原本是位艺术家,但走到了创作的尽头。我跟我最好的朋友Harold Ancart说:我要把工作室改成画廊,你就是第一个参展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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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old Ancart和Jacob Kassay的展览“Badlands”现场,图片:Courtesy of Clearing -

我的工作室当时位于布什维克非常偏僻的地方——一个垃圾处理厂的正中央,地址是505 Johnson Avenue。第一场展览是Harold Ancart和Jacob Kassay,后者在2009年于Eleven Rivington举办了首展。我还记得去看展时,他的画售价大概是8000到9000美元,非常漂亮、很有意思。后来,其中一件作品在拍卖会上卖到了8.65万美元。KK:我记得!那是2010年,大家都为Jacob Kassay疯狂。OB:是啊,当时Ugo Rondinone的作品大概就卖8万美元,算是非常成熟的价格了。我们正好在那个时间点进入市场。作品卖给了Rosa de la Cruz。第一场展览就很幸运。就在一个月前,我还在想,“天啊,我接下来该怎么办?”结果下一秒,我的房租已经有三四个月的保障了。当时租金是每月1250美元,但我获得了7000美元的收入,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KK:接下来的14年间,你取得的成就很惊人,这让你如今的关闭决定更让人震惊了。OB:现在所有人都在受苦——甚至是那些从未有过这种境况的大画廊。音乐停了下来。艺术世界花了很长时间才变成一个巨大的马戏帐篷,人们按部就班地赶场:巴塞尔一周、迈阿密一周、巴黎一周、伦敦一周。这是一个缓慢形成的过程。早在2000年代初,巴塞尔艺术展来到迈阿密之前,它还是全球最大的区域性艺博会,主要由德国、意大利和瑞士的实业家参加,后来它成了世界上最酷的生活方式符号。但现在,不再是这样了。KK:怎么说?OB:没有出现新一代的接班人。人还是那批人,只不过老了20、25岁。他们觉得坐飞机满世界赶展会没什么意思了。以前在巴塞尔,每天都像“黑色星期五”一样热闹。现在在迈阿密,你站在长达千英尺的展厅走廊上,可以一眼望到尽头。人不来了。人们依然在买艺术品,但买得没以前多,也没达到我们预期的水平。我们扩了空间、招了人、准备迎接一个超级繁荣的巨大市场。大家都配备好了承接海啸般生意的条件。但现在,只剩下一条细流。可以说是“贪多嚼不烂”——或者说,我们很能嚼,但根本没什么可嚼的。现在,最压垮大家的是:收入减少了,但开支一点没降。房租、参加艺博会的费用、运输费用,一分不少。KK:你的固定开支有多高?OB:过去一年半,我几乎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洛杉矶和纽约的房租加起来大约7.5万美元,再加上薪资、仓储、运输和保险,总共差不多每月15万美元。也许有一阵我们账上还有点现金储备,但很快就烧光了。长期入不敷出,总有一天你会撑不下去的。KK:巅峰时,你们的年营业额是多少?OB:大约150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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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rold Ancart在Clearing画廊的艺博会展位现场,图片:Etienne Frossard, courtesy Independent

KK:艺博会方面呢?OB:最多的时候,我们一年参加12场艺博会。过去两年主要专注于巴塞尔艺术展。2022年我们进了“Feature”单元,2023年和2024年都有展位。巴塞尔的资历体系非常残酷:好画廊、大画廊在一楼,小画廊、新画廊在二楼;老画廊在中心,新画廊在边缘。总共有300家画廊,你在边缘是看不到多少人的。我觉得我们进场有点太晚了,而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酷。就像一个少年拼命敲一个大家都去的俱乐部的门,终于进去时,派对已经开始变无聊了。在巴塞尔,一个小展位的花费也要8万美元起步。每次艺博会回来,我们会和会计坐下来对账。我说,“感觉很棒!”然后看数据,发现感觉比实际的数字好得多——数字只是“还行”,谈不上好。KK:你在Instagram上写“没有可行的前路”。OB:我们没法继续下去。大多数人进入艺术行业,并不是因为它是个好生意。10%的利润率都算奇迹。顶多是种好生活方式。在纽约,我们有最好的艺术家、最好的机构、最好的藏家,这是一个了不起的社区。大家都是为了这种社群感、对话、关系和故事而在这里。当它不再是关于故事,而只是关于数字,而且数字还对你不利——那我就不干了。KK:听起来是付出更多,回报更少。OB:以前是有趣的,因为我们成功,充满热情,事情也不断发生。但这几年变得越来越难,经济和精神上的回报都越来越少。我们曾经同时有三个空间,一年做15到20场展览,感觉就像跑轮上一直奔跑不停的仓鼠。以前我们还能精准预测一场展的销售:有多少画,每幅价格多少,我们会全卖掉,因为这个艺术家的作品一直都有等候名单——甚至可以提前算好收益。现在,如果卖掉60%已经算巨大成功。几乎每次都会有缺口。KK:听起来很残酷。OB:是啊,要是这一路能赚点钱我也满足了,但并没有。我等于回到了原点,只不过我已经50岁了。今年1月1日我满50岁,1月23日成为美国公民,然后正式和第一任妻子离婚,又和女朋友经历了一场激烈分手,现在还要关掉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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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earing画廊在洛杉矶的空间,图片:Photo courtesy of Clearing -

KK:我想你已经告诉了员工和艺术家?OB:当然。首先是和自己对话,因为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在心理上接受这个事实——站在镜子前对自己说“我要关掉画廊”。它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我的生活。KK:这真让人难过。你接下来会做什么?OB:周四我会去亚马逊和秘鲁,试着恢复视野。我还会回到2020年疫情期间做的事——为朋友画带有宝宝名字的画,好挂在婴儿房里。后来有朋友说:“我没有宝宝,但我有狗,你能为我的狗画一幅吗?”当然可以。如果能帮到谁,我随时在。我曾是艺术家,也曾开过画廊。这是我一生中最伟大的冒险。有五年,我们的画廊都是同类型画廊中最好的之一。它辉煌时很美好。我不能说我们事事都做对了,但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只是没能成功。KK:将来会再试一次吗?OB:这需要太多的动力、精力和一切,而我已经没有了。我不确定下一步是什么,但我宁愿去为狗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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