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铸诗魂——纪念陆维钊诞辰120周年

来源:陆维钊书画院  作者:佚名

陆维钊 山川新气象 51×74cm

  日前,陆维钊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陆续在全国各地开展,作为陆维钊的家乡,浙江省平湖市陆维钊书画院特举办了“翰墨铸诗魂·陆维钊诞辰120周年纪念大展、陆维钊诞辰120周年书画名家纪念作品邀请展”,该活动由浙江省书协、浙江大学人文学院、美术报指导,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杭州国画院、平湖市人民政府主办,平湖市陆维钊书画院承办。

  展览共展出陆维钊书画作品87件,陆维钊收藏碑帖拓片49件(套),实物文献资料近百件(套),部分展品为首次公开亮相,借此机会,我们梳理陆维钊的一身及其书画艺术,展示出陆维钊在诗词文学、书画艺术、教育治学领域的成就以及在人情交往、延续家风方面的情怀,力求还原出陆维钊的诗人、学者、艺术家以及慈父严师等立体的形象。

  / 万山青拥 /

  陆维钊首先是一名诗人。他自幼受教于祖父诵读经典写诗填词可谓启蒙,为古典文学之路打下扎实基础,少年时进入秀州书院,因文才出众,与同学胡士莹、徐震堮并称为“嘉兴三才子”,未及弱冠便写下“曾记狂吟登绝顶,万山青拥一诗人”的豪迈诗句,后考入南京高等师范,师从王国维、柳诒徴(冀谋)、王瀣(伯沆)、吴梅(瞿庵)诸先生门下,担任《史地学报》主编,并时有诗文发表。中年时与活跃于沪上词人社集“午社”,并协助叶恭绰编纂《全清词钞》四十卷,被叶恭绰誉为“能终全其事者,唯有陆维钊一人”。

  陆维钊工诗之久,诗词数量之多,可见其用功之勤,诗词学问之博大精深。与众名人诗词交往甚密,可知其诗词的认可度极高。卢炘称“他与同辈及以后的中国书坛有如此专业诗词经历的大书法家恐怕难找第二人”。陆氏一生创作诗词逾千,作诗时间跨度长,部分收录于西泠印社出版的《陆维钊诗词选》。诗词遵循传统诗教,诗风追求平淡含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格律严谨,题材上独尊正格,尤其是在五古、五绝、七绝、五律、七律、以及歌行。其词所用词牌达三四十个之多。此外散曲也有十余种不同曲调,驾驭平仄能力高超。陆维钊有诗人特有的气质和品格,民族的命运、生活的变迁、先贤的业绩、人民的苦难、亲人的聚散、友情的纯真、山河的壮丽、诗词的优美,无不引起他心灵的回应,表现在他诗歌的字里行间。周退密先生曾评价陆维钊的诗,“视先生所交游及唱和诸君子,均当世硕彦,其诗则出入唐宋,清峻潇洒,沉郁秾至,诸境靡不有也”。

  陆维钊虽然晚年以书画闻名于世,但其书画成就与扎实的国学功底及诗人的身份密不可分。诗词与书画本是同根而生,性情、学养、胸襟为之源,发之于声吟诗填词,寄之于形写字作画。诗人的情怀与趣味使得陆维钊的书画具有文人特有的气质和魅力,而书画的求变创新,也必然借诗情激活创造力,从而独创一格,获得更为深厚的内涵。在晚年的词作中,他续用“万山青拥一诗人”,足见“诗人”这一身份在其内心深处的厚重分量。

  / 翰墨抒怀 /

  书画艺术,虽一直作为陆维钊的业余活动,最终却以其艺术成就而被世人所知晓。 陆维钊酷爱书画,生平临摹历代名迹,功力深厚,范围极广。自运之作,从来不苟随流俗迁爱。陆维钊初期法乳魏碑,用笔坚实,气机流宕,而无丝毫矜张气息,自云篆书参法《大三公山》《三阙》《禅国山》,不止于秦刻石旧体。隶书着重汉代早期各题刻,倾向高简浑朴一路,笔力沉着,不名一体。以隶入篆,以篆入隶,用隶书体势写篆书的结构,加之草书的笔意气息,融篆、隶、草于一体。沙孟海评论:“使人感到纯乎学人手笔,饶有书卷清气。无论大小幅纸,不随便分行布白,有时真力弥满、吐气如虹,有时碧山人来、脱巾独步,得心应手,各有风裁”。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陆维钊的隶书已经成熟,集中所收“抽宝剑、缚苍龙”、“同心干、放眼量”两联,笔力千钧,龙威虎镇,气象万千。

  然陆维钊不满于已有成就,欲创造一种将篆隶融合为一的新书体。其外形略成扁方,且偶有波磔,似隶,而实严格按照篆文笔画重新解体,又以草书之气势运而出之,人或称扁篆。陆维钊晚年独新创此体,非篆非隶,亦篆亦隶,圆熟而有精悍之气,凝练而具流动之势。曾被称之为陆维钊体,现已称为扁篆,沙孟海称赞陆维钊是“当今的蜾扁专家”。这是陆维钊在书体上的重大突破与创造,也是对当代书坛的杰出贡献。章祖安称陆维钊:“真、草、隶、篆,无一不精;擘窠蝇头,均造极则。以一人而兼长兼精如先生者,并世无第二人。”

  绘画对陆维钊而言,是文人修身养性的手段,重在创作过程中获取的美之感受,陆维钊特长画山水,用笔劲健,得力于书法。早年致力于学习“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祁)、“二石”(石涛、石溪),于王石谷寝馈尤久,盖以其画一笔不苟,格法精备而无所拘滞也。虽取道石谷,而又自有变化,用墨清丽,且多用水,即使石壁峻峭者,亦极苍润修雅。中年学“元四家”(黄公望王蒙倪瓒吴镇),晚年尤爱黄公望王蒙,以水墨写意,略加赭石、花青随意点染,用笔兼取八大山人之法,用墨旁及董其昌和王洽,曾临全幅《富春山居图》数遍,现如今可见陆维钊的山水画多矾头者,便是黄公望的特色,但于树石旁多做披麻皴或加渲染,又不囿于黄子久之风。

  陆维钊作花卉,笔势奔驰。最长画竹,用草书法,劲悍独至,亦有极娟秀者。一方面自言受叶恭绰的影响,一方面是用书法的笔力和气韵去写竹“墨竹所含,全是书法的血分”,画法通书法,互相促进,相辅相成,其风貌近赵之谦而增老辣,笔墨近吴昌硕而饶清峻,托物言志,寓意深刻。陆维钊的绘画古拙苍润,气势雄伟,天机流畅,韵味高雅。无论是作山水还是花卉,陆维钊都赋予人格精神,无不得益于他深厚的文史学养和书法功底。夏承焘称陆维钊的艺术成就:“艺苑推三绝,书林想百围”。

  / 君子之交 /

  陆维钊生于1899年,卒于1980年,前后经历了清末、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期。一生曾得到过不少恩师的指教,打下了扎实的国学基础;也结交了众多挚友,相互鼓励,互相支持,谈书论画,诗词唱和,结伴终生。

  关于启蒙教育,陆维钊曾回忆“余之学书,实绍兴潘锦甫先生启之,学颜《多宝塔》,时余年十二。其后崇明陆柏筠先生则教余篆隶,终身不能忘也。”他曾说“余年十五始学为诗,盖初入嘉二中时也。其后与徐声越、胡宛春相唱和,乃请业于嘉善张天方、乍浦锺子勋、江山刘子庚三先生,凡四年而分袂。录存此律,以记当年。”1920年陆维钊考入南京高等师范,初时师从竺可桢先生学地理气象,后因身体原因改学文史,从柳诒徵先生学中国文学史,从吴梅先生学宋词元曲,从王伯沆先生学诗选。他回忆道:“在国文方面,给我影响最大的,除了祖父外,有四位先生:朱宗莱讲乾嘉考据;刘毓盘讲汉魏辞章;柳诒徵讲中国文化史;吴梅讲宋元词曲。”对恩师的感激之情,终身不忘。

  1925年陆维钊从南高师毕业后,由吴宓推荐,任清华国学研究院王国维助教,可惜时间短暂,因祖父病重,告假南归,教职被人顶替。此后在沪协助叶恭绰编纂《全清词钞》。1945年8月,抗战胜利。应浙江大学之聘,任文学院副教授。迁居到杭州后结识了马一浮、张宗祥等,问学请教,受益匪浅。

  人生所贵在知己,四海相逢骨肉亲。从秀州中学的同窗徐震堮、胡士瑩,到南京高师的王焕镳、陈训慈;从松江女中的同事施蛰存、王季思、丰子恺,到浙江大学的夏承焘、姜亮夫、沙孟海,再到浙江美院的潘天寿诸乐三陆俨少等,陆维钊与他们都有着深厚的友谊。希望能通过《君子之交》的展陈,让大家了解20世纪我国传统文人的相互交往,感受到祖国传统文人尊师爱友的优良美德。希望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能够代代相传,得以发扬光大。

  / 师者风范 /

  陆维钊自1925年进清华国学研究院任王国维助教始,至去世前被授予教授职称,一生从教55年,于书法教育亦有二十余年。除了教古典文学和书法之外,他还是个有多方面修养的学者,对绘画、历史、地理、哲学、中医、戏曲、乐器等有着精深的研究。陆维钊在工作中不断改进教学,治学严格,一丝不苟,对学生对自身亦是如此,严师是学生对陆维钊的第一印象。教书先教做人,再教学问,后授专业知识和技能,书品即是人品,是陆维钊一生的教学主张。除此之外,陆维钊还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重视学生品德修养和各种知识的学习。

  陆维钊真正从事书法教学和创作起始于1960年。1960年陆维钊潘天寿院长之邀,调入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任中国画系副教授。1962年与潘天寿吴茀之诸乐三刘江等一起筹建我国第一个书法篆刻专业,并主其事,主张学书应碑帖齐下,认为“碑可强其骨,帖可养其气”,从传统中博采众长,相互借鉴。1979年陆维钊沙孟海诸乐三刘江、章祖安五人组成研究生指导小组,招收全国第一批书法篆刻专业研究生:朱关田、王冬龄、邱振中、祝遂之、陈振濂,直至1980年1月逝世。在书法的学习上陆维钊主张要先入后出,只有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之上,才能创新。陆维钊教学严谨,循序渐进,因材施教,以科学的、系统的教育方法来培养和造就书法篆刻人才,为浙江美术学院书法篆刻专业的建立和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成为我国现代书法高等教育的先驱者和奠基人。

  沙孟海在纪念陆维钊逝世十周年座谈会上发言称:“浙江美术学院书法专业由陆先生负责,开始是招大学本科生,以后招研究生,他花了好多心血,打下了基础。在中国书法史上开办书法专业,陆先生立了第一个大功。陆先生的书法,在国内外享有盛誉。他的文学、金石学基础很厚,搞书法当然轻而易举,他有个人独创,一种驾于篆隶之上的书体,从前有人写的是圆的,他写成扁的,我称之为蜾扁体,这是第二个大功,所以我非常敬佩他。”

  章祖安在《中国美院书法专业三十年概述》一书中写道:“在本专业创设三十周年之际,我特别怀念恩师陆维钊先生。他的教育思想,作为后继的我们,是永远应该铭记于心的。其中主要有:始终把人品、学问放在第一位,培养才德兼备的学者型书法家;强调对传统的继承,强调基本功,不轻言创新;须知其人对学书法是否性之所近。”

  / 一脉家风 /

  陆维钊不仅对自己的学生要求严格,他的言传身教也逐渐形成了优良的传统家风,对其后人影响颇深。陆维钊一生实事求是,诚恳待人,如对待 “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的朋友们,仍然一如既往地继续交往。处事低调,说话谨慎的习惯始终伴随着陆维钊,除了对学生作业的批评直截了当之外,对他人的弱点和短处极少谈论。陆维钊曾教诲子女:对一个人作评价,不是在其在世时,而是其身后。名世容易,传世难,如果三百年以后人们仍然记得他,怀念他,那时的评价才是公允客观的。

  不仅如此,陆维钊一直强调学医先立人,学医不仅要学习知识技能,更要培养医德和一丝不苟的学术精神,医生是为了救死扶伤,要对病人充满爱心,体会病人的痛苦。“首先要学好做人,而后才能做到全心全意为病家服务”,陆维钊时常这样教育其子。

  陆昭徽、陆昭怀在《书如其人——回忆父亲陆维钊》中曾说过:父亲在物质方面给的并不多,但精神方面给的又很多。的确,陆维钊留给子女的是令他们受用一生的精神财富和优良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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