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要保持人格的“纯粹”
韩书力:艺术家体制内外的身份并不重要,这是各有利弊的。首先要有艺术家的思维,要有艺术家的人格,对于画家而言,终归是要拿作品来说话,拿人格说话,不要讲体制内就绝对好,体制外就绝对坏。全球化背景下很多的规则、规矩都在改变。过去认为主题先行的作品不行,现在开始追求千流百派、自由度大的作品,这种有主题和观念的作品又开始变成精品,这关系到艺术家自己的价值观、艺术观和社会担当,艺术家对文化品味、文化含量的追求是否纯粹,如果是掺杂了艺术以外的东西,恐怕无论体制内外都不能产生好的艺术家和艺术作品。
我在西藏生活、工作几十年,也经常去世界各地,个人觉得从表层意义上讲,西藏的艺术家机遇少,有相当多的人认为,“你们有点吃亏呀”,很多老朋友到西藏后对我说,如果我在北京的话会怎么样,有什么样的房,坐什么样的车,距离太大了,那么,由这些话可以引申出很多话题。1992年我去巴黎办展览前夕,吴作人先生问我,什么时间回美院啊?那个时候,我是由中央美院借调到西藏工作。而西藏的美术工作刚开展起来,美院的事情就根本考虑不了。吴作人先生对我是理解的,他说:“我看你就嫁给西藏文化吧。”我到西藏之后,到处都说西藏好。为什么呢,西藏的艺术家很纯粹、很单纯。他们喜欢画画,从爱好变成工作变成事业,无怨无悔地投入。“纯粹”这个词我是不敢当的,但是大多数的唐卡艺术家都担当得起。例如,年初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天上西藏·西藏唐卡艺术精品汇展”中有一件作品《释迦牟尼》,这是第一届唐卡艺术节上得金奖的作品,也是塔杰桑布在20岁时创作的第一件作品,用一年零七个月时间完成。当年评选作品时,我对这件作品印象非常深刻,在场的所有评委对此作品的精细无不感到震惊。塔杰桑布来自于西藏日喀则地区的偏远农村家庭,初中肄业。体制对他来讲是完全陌生的。这种情况又应该如何解释?前几年我用“隔代遗传”来解释,因为他的祖上出过两世班禅。后来我认为不具有说服力,又想到另外一个词,叫“文化返祖”。当然,最根本的还是艺术家思维、人格的纯粹性。
以发展的眼光看体制
朱乐耕:把体制放在整个社会上来讲,分为公有体制和私有体制,国家倡导两条腿走路,私有体制一样可以做得很好,例如华为公司应该是私有体制,做得很好,国家是为之骄傲的。从计划经济时代转向市场经济之后,国家对私有体制的发展是包容的,目前很多的企业都是私有体制。体制内的艺术家,他的作品一样会在市场内流通,艺术家的身份无论是在体制内,还是作为市场经济下的体制外都是可以发展的,体制内的艺术家方力钧的作品进入市场,流通得很好。艺术发展到目前,出现艺术家体制内与外的争论,我认为是一个必然现象,这是发展的一个过程。过去工艺美术的诸多门类,例如陶瓷品的制作和经营就出现过很多种存在形式,计划经济时代是国营的,市场经济下很多又发展为以个体工作室的形式存在,并且可以发展得很好;农业也是如此,先是合作社,现在是包产到户,这是在不断变化的一个历史过程,并不是永恒不变的。
打破人为芥蒂,营造平等氛围
许钦松:我理解的所谓在体制内,首先是有单位归属、有工资关系,这基本可以算作在体制内了。另外,还要考虑单位的性质,有了工资和单位,但单位与美术并不相关,比如这个人在武警学校工作,但他喜欢画画,能否还算是体制内呢?在广州美术学院或者画院工作,那体制内是没有问题的。体制内这个概念本身就比较模糊。体制外就是除此之外,个体的、没有组织关系、没有工资的,如职业艺术家。
体制内和体制外在过去来讲可能分得比较清晰,但随着时间推移,这条边界越来越模糊,社会的公平性更加显现出来,例如,对美术而言,全国美展是对全社会的广泛征稿,体制内与外的艺术家以作品的水平而论高下。实际上,我认为艺术家的成长与在体制内还是外,既有关系也没有关系,并不是在体制内就一定成长得好,体制外就不好。例如,齐白石算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徐悲鸿曾聘请他做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他推而不就,说有时间可以做事情,但是不拿工资。他的发展是在体制外的。再往前追溯,历朝历代多少有成就的画家与体制是没有关系,扬州八怪中郑板桥曾做县令,因为他画卖得很好,所以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金农是做生意的,有家庭作坊,在灯笼上写漆书,这都是很好的。不要过分去界定体制内外,当然,体制内可能相对多了一些机会,但也有相对的不自由。文联的工作重点有一项叫做延伸手臂,最大力度地联络协调各年龄层次、各阶层的文艺工作者,把体制外的艺术家也团结起来,带动广大基层群众享受文艺发展的新成果。我们要尽量打破体制内与外的这种人为芥蒂,营造整体平等的艺术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