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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诗文书画传

https://www.huajia.cc  2012.02.03 08:59  来源:美术报 发表评论(0)

  华夏文化史上,有人以诗文传、人以书画传者,但多数情形下,却是诗文以人传、书画以人传者。前者因作品的优秀推及人,后者因人的卓越关涉作品。李杜之诗,锦心绣口,衔华佩实;韩柳之文,字字玑珠,郁郁瑰玮;二王之书,游云惊龙,妙笔生花;四僧之画,香象渡河,笔补造化。此皆后者也。

  唐朝是个诗的时代,诗人群星璀璨,不知凡几,诗篇车载斗量,汗牛充栋。《温公诗话》云:“唐之中叶,文章特盛,其姓名湮没不传于世者甚众,如:河中府鹳雀楼有王之涣、畅诸二诗。二人皆当时所不数,而后人擅诗名者,岂能及之哉!”起初因《登鹳雀楼》中的“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句,为世人所名,然身世却不为人所知。幸得发现了墓志铭,身世方一二知。“不盈弱冠,则究文章之精,未及壮年,已穷经籍之奥”,王之涣的诗流传下来者甚少,今可见者仅六首。究其原委,诗以人传,尤以官人传,官愈显,传愈广。古时云:“一为文人,便无足观,文官之显赫,在官而不在文。”王之涣未走科举之途,只以门子调补冀州衡水主簿,官微不足以留名。但自《登鹳雀楼》流传,有关王之涣的传说也附会了过来。唐人薛用弱《集异记》所载“旗亭画壁”的故事,使之与王昌龄、高适齐名。一日,天寒微雪,三诗人共诣旗亭贳酒小饮。忽有梨园伶官十数人登楼会宴。有妙妓四辈,寻续而至。那位最漂亮者唱出的竟是王之涣的“黄河远上白云间”。

  沈三白乃清乾隆年间苏州一文人,诗词文章、书画篆刻俱佳,却因未参加过科考,布衣终身,寒士一介。唯一的文墨是其生平自传《浮生六记》,句句心声,事事真情,细腻动人,且不落俗。王韬称赞其:“笔墨之间,缠绵哀感,一往情深。”邓之城《骨董琐记》说他:“工诗文,著浮生六记。亦能画,气韵清逸,满纸性灵,笔墨蹊径,倚在王学诰之上。尝随赵文楷出使琉球,其名益著。卒年四十五以外。”其文作之流传实属偶然。道光年间,贡生杨引传自苏州冷摊上购得《浮生六记》前四记,并于光绪四年辑入《独悟庵丛钞》,光绪三十二年,被东吴大学堂《雁来红丛报》转载,1924年,俞平伯为之整理标点,以单行本印行,林语堂又将其译作英文。此书盛行后,作者沈三白的书画墨迹也纷纷出现。燕大教授邓之城于1936年6月到苏州旅游,于吴县城内一冷摊上以20块银洋购得沈三白一幅山水画,后又将此画转赠好友高名凯教授。

  青绿山水《千里江山图》,无款,据卷后蔡京题跋知系王希孟所为。长卷景物繁多,唐哉皇哉,千里江山,一气写成,细入豪芒,笔笔精到,无一懈处,可云独步,且不重复不断续,不粗漫不拖沓,无弱笔无犷气。水村山郭,幽岩邃谷,市肆舟航,波涛烟霭,草树禽鸟,无所不有亦无处不工。构图于疏密之中呈变化,气势连贯,披麻皴间以斧劈皴,山石肌理脉络和明暗变化自现;设色匀净清丽,青绿间以赭石,极富装饰性。蔡京题跋曰:王希孟“昔在画院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徽宗“知其性可教,亲授其法”,半年后即创作此长卷。清人宋牧仲《论画绝句》云:“宣和供奉王希孟,天子亲传笔墨精。进得一图身便死,空教肠断太师京。”自《注》云:“希孟天姿高妙,得徽宗秘传,经年作设色山水一卷进御,未几死,年二十余。其遗迹只此耳。”希孟之为王姓,只见于此。其年二十余死,亦只见于此。但牧仲当赋诗时,是否别有所据,抑凭记忆,颇难断定。以蔡京原《跋》,今犹在卷中,并无希孟姓王及早死之语,不知何以牧仲如此措辞也。不管希孟是否姓王,但作品留下来了,若无此画作,随岁月徂谢,人几度泯没矣。

  《清明上河图》已为中国古代绘画符号式的标志作品。所绘人物五百,贵贱劳逸,行商摊贩,各个阶层,形形色色,加之店铺作坊,茶房酒肆,长虹卧波,舟楫竞流,一派金瓯无缺、生机盎然景象。其作结构严谨,繁而不乱,长而不冗,段落分明,主体突出,首尾呼应,全卷浑然一体。现北京故宫藏本之上,并无画家本人款印。确认其作者的依据,为金人张著的一段题跋:“翰林张择端,字正道,东武人也。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后习绘事,本工其界画,尤嗜于舟车市桥郭径,别成家数也。”明人王梦端《书画传习录》说他“性习绘事,工于界画,尤嗜于舟车、市桥、郭迳,别成家数也”。仅此而已,再无张择端的只言片语,其姓名也未见诸北宋后期成书的《宣和画谱》,盖无名也。所幸遗存不朽,才使后人常念之。

  千百年流传,佚失多多,存者十一。以人传者,存目而无章者,比比皆是,不一而足,于是有好事者冒名钩沉,伪托缀补。《列子》消逝,好事者虚构;《浮生六记》后两记散亡,好事者悬拟;《石达开日记》澌灭,好事者臆造;《李秀成供》脱落,好事者杜撰。魏晋人对伪制亡佚文献的兴致最高,《神异经》、《西京杂记》、《汉武故事》、《汉武洞冥记》皆托名前人之作。以作品传人者,寥若晨星,微乎其微,鲁殿灵光且能大行其道者,乘时侥幸,鸿运高照,失而复得者,更有塞翁之走时、东隅之托福。这类作品有的确系精湛粹华、镂云裁月,只是出自无名鼠辈手,有的虽说在当时屡见不鲜,习以为常,却因时序变迁、光阴渐苒而凸显其价值所在。更有甚者,因某要员的喜好而名传,唯是模山范水、梅兰竹菊,萧条之数笔,则大号曰名家。清人胡思敬《国闻备乘》对晚清书画界的这一现象有所记录:“戴熙画迹初不贵重,南皮张之万一意摹熙,不惜重金购之,声价顿起。予甲辰游厂肆,以十二金购一便面,友人李希圣见之,犹以为不甚得意之作。同治时钱澧尚无书名,翁同和学钱书,极力游扬,名遂高出刘墉、王文治之上。奉新许振袆出祁隽藻门,其书可乱祁;杨翰与何绍基友善,其书可乱何,掩其下款,虽厂贾莫能辨。近所见同和书多系许叶芬、祝椿年伪笔,成亲王书多系葆初伪笔。皖人姜筠画山水,嫁名王翚,绝有佳者,虽亲密至好求其片缣,非先赠润笔不予。大约文艺之士或传或不传,亦各有命,非可以力争,死后得一知己,胜于生前十倍。尤侗、袁枚才名倾动一时,世愈远而价值愈轻,则中有所不足也。”

  古人言“宁可画以人传,不可人以画传”,盖因“画以人传”,者,不论背景端的,不问英雄出处,江湖上唯以作品说话,画如此,其他何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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