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欣赏有学问

    有一个藏家，先后收藏了数百件当代画家作品，其中也包括我的。一天他突然问我：你的画为什么不画的具体、细致一些，多用一点色彩，让画面漂亮一些呢？你现在画的这种水墨作品，我们还真的有些欣赏不来。

    中国的文人山水画，比如石涛、八大、黄宾虹的画，大多是粗看外涩，有格格不入之感，在一般人的眼里可能提不起什么兴致。然若悉心揣摩，细察体味，实蕴藉多致，耐人寻味，久视渐悟、愈久愈爱。可谓气韵生动，法备齐全。那些疏密、曲直、粗细、刚柔交炽而成的线条，那笔势贯畅、墨气淋漓，一气呵成的大笔挥洒，内中有着欣赏不尽的韵味。

    我也想追求一种东西，一种可能是常人不太理解的东西。这追求很苦很累，非下大功夫是断不可成。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想想，我走的既不是一般人所喜欢的，也不是让人绝对不懂的，更不是雅俗共赏的路子。我只是按自己的审美要求，思维方式在进行探索。

    美，有多种多样，有甜美、俗美、丑美、精美、秀美、华美……而最难得的是那种初看平平，久视终见妙境者之美。观画如看人。有的人美在表面，一览无余，情致浅而意味淡；有的人粗看亦然，细看亦然；有的人初看平平，久视妙趣无穷；更有的人乍看空若无物，如木讷之士，然严肃沉思，能予嶙峋中见出壮美，平淡中味得隽永。故非浅尝能获之。

    观画亦然，中国画的欣赏，尤其是山水与西方不同，观山水画须远近兼宜，不但要远视，还要近观，远视观全局，辨气势、品神韵、窥意象；近观察细节、度布局，审笔墨，寻来历。俗话说：“远看意境，近观笔墨。”远视意在欣赏，近观意在探究，远近结合，方是中国画审美之道。

    由于东方与西方审美观的不同，观画也就不同。长期以来，尤其是文人画的出现，使得中国绘画的观念和古代文学的精神相冥合，将人的精神意识与山水自然相融合，逐渐使中国画的审美欣赏蒙上了一层神秘感。加之中国民族的审美心理，要求所描绘的自然事物直接或间接付诸人的感情，力求在精神感受上有所超越，以达“意在象外”超凡脱俗的审美升华。而西方绘画一开始就以写实与科学性为指导，要求准确、客观。因此，西方对艺术的认识及自然的把握基本上是纯客观或纯主观的。中国绘画的主要特征是“天人合一”，强调主观与客观的统一；西方绘画的特征是“天人相分”，其特征是主客体分离。正是基于这一点，中国绘画以山水为代表，西方绘画则以人体为典型。因此，中国画不但以山水居首，而且有完整的理论，程式化的规范；而西方的人体画也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似乎比真人还逼真完美。自然，自十九世纪以来，西方画家在中西绘画交流的转换进程中，也学到了中国画的审美风格与技法技巧，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创作。马蒂斯就说过，他的创作灵感来自东方艺术，他的线条就酷似中国画的线条。梵·高更是如此，他在研究东方绘画的线条、韵味和东方风情中，得到了创作的灵感，将自己的情感融进绘画中去，他用极其单纯的线条和点划来描绘他所要表达的自然事物。这些经他情感化了的点线，不但能较好地表现自然物象，并能充分表达自己对所绘事物的情思，赋予作品以人格内涵的外化表现。如此，欣赏中国画要有超脱自然物象的感受力与理解力，这就需要有相当的学养功底，生活积累，审美观照。否则，只能是隔靴搔痒而已。

    画画难，欣赏也难。画须静观，即从自我的内心直觉体验中把握作品的内在意韵。中国画不仅仅是钟情于自然，而是须将自己对自然山水的独特感受熔铸到作品意象中去，达人格内涵的升华。